6.

吴秋菊听我这般说完,脸色煞白,两眼一黑,险些栽倒,幸亏一旁的沈山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谁料到我竟会将府邸转手,而这府邸当初正是沈家倾尽家财为沈温置办的。

要知我为说服沈温卖府,也是煞费苦心。

堂堂京城沈府的门楣,沈温岂会轻易割舍?我先是以美人计迷惑于他,又步步为营,终于令他点头应允。

"夫君,此处虽是你我二人的新房,但风水不佳,恐有不利。不如趁早换一处,你我白头偕老,也好给儿孙留些基业。"我如是说服于他。

正自思忖间,一名丫鬟来报,说是李家小姐有请,我遂携了一封锦帛,与李季言在茶馆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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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到,只见李季言早已静候多时。

我在她对面落座,问道:"妹妹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素笺,面色凝重地推于我前。

我展信一看,只见上书"夫君吾爱:妾身虽为卑微小厮,却蒙夫君厚爱,实在喜不自胜。前日于廊下幽会,犹恋恋不舍,愿夫君早日休弃发妻,携妾远走高飞……",字里行间,尽是男女私情。素笺中还夹带着一束青丝,分明是那小厮青雁的头发。

"此情此景,我竟已见怪不怪。休要脏了我的眼,快快收起吧。"我淡然道,面不改色。

我又问李季言:"沈温那厮不是说要办理公差么,你这消息打哪来的?"

李季言白了我一眼,道:"姐姐你怎得如此迟钝?那小人哪有什么公差,分明是日日与青雁厮混,说来这两人也真是恶心,平常在府里玩玩也就罢了,现在还怕不够刺激,扮一场大戏,不过这样也好,主动将把柄送到我们眼皮底下,可姐姐你,你是有多愚钝,竟全然不知!"

"妹妹如何得知此事?"我讶异不已。

"前些日子,我已得娘娘恩准,进了宫做了苏麻小姐。我虽为宫女,却是贵妃娘娘跟前的红人。平日里耳濡目染,见得多了这帝后争宠、三宫六院的龌龊事,心中也多了几分看破。只盼父亲早日康复,我好辞官归乡,庶几可免于这勾心斗角的是非之地。"

我颔首道:"妹妹能如此洞察,实乃大幸。若非有你在宫中多方照应,姐姐只怕难以伺机而动。"

李季言拍案而起:"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我定要在宫中布下天罗地网,叫那沈温在金銮殿上颜面扫地,身败名裂!"

"还有他与青雁的奸情,我也会尽数查个水落石出,届时姐姐一纸诉状呈上去,便铁证如山,不愁那狗东西不服!"

说起沈温,李季言是恨之入骨:"他见了我在宫中,吓得脸都黑了,只怕我是念着旧情来寻他,殊不知我早已恨透了他!"

我面露赞许之色,缓缓说道:"妹妹,咱们就从长计议,定要叫这狗东西尝尽世间至毒至恨的報应!"

7.

正与李季言谈论间,沈温的家书送到。

我看了李季言一眼,示意她先别声张,遂将书信拆开。

只见信中写道:"青染竹,你怎能将我父母逐出府去?身为人妇,不言是非,你这般行径,成何体统!"

我提笔回信道:"夫君虽远在公干,却不曾与妾身商议,遽然让二老上门,妾身实在难以招待,只得请他们暂且回府,还望夫君恕罪。"

三更半夜,沈温风尘仆仆地回了府,身后还跟着一名小厮,手里提着一个不起眼的包袱。

我暗暗冷笑,那包袱里装的不知是哪个青楼的帐单,还是哪位情人的信物。

他见我面色不豫,赶忙将包袱往身后一藏,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到我身旁,将我搂入怀中。

"夫人,在下有事相求。"

我心中暗道,你这话一出,准没好事。

"何事?"

"听闻夫人的义兄柳尚书近日晋升兵部,不知可否为在下引荐一二?"

我不禁挑眉,问道:"引荐做什么?"

"夫人,卿之义兄柳尚书乃当朝体面,若能举荐在下,在下必当竭尽全力,为卿谋得富贵荣华,再不教卿受半点委屈。"

他一脸谄媚,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却被我尽收眼底。

沈温又道:"宰相大人近日上奏,皇上有旨,此番京城水患,赈灾银两紧缺,若有人能募集到足额银两,必当升其为御史大夫,总领灾务。若夫人能为我在柳尚书面前美言几句,这御史大夫,我还不手到擒来?"

"这么说,谁若筹到赈灾银两,谁就能做御史大夫?"我复又确认。

"正是,夫人!"他双眼放光,连连点头。

"好,我这就去给义兄修书。"我故作爽快地答应。

闻言,沈温兴奋不已,一把将我抱起,在屋内转起圈来:"夫人果真是我的贵人!有了你,我还愁什么!"

我轻轻推开他,正色道:"在答应帮你之前,我也有一个要求。"

见我脸色凝重,沈温收敛了喜色,讷讷道:"什么要求?"

我一字一顿道:"我要在京郊另置一宅,远离你父母,以后咱们夫妻自己过。"

见他迟疑不语,我又道:"我知你今日是将你父母暂寄在客栈,待事成之后便要接回府中。但这是我的底线,若你想让我帮你谋这御史大夫之位,就得答应我,这周内就将令尊令堂送回乡下!"

沈温脸色变了几变,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这才道:"夫人说的是,男儿立于朝堂,自当以事业为重。从今往后,你我便在外另择一处,至于家中长辈,待我秋后再去接他们不迟。"

我暗笑沈温竟为一官半职就能狠心抛下年迈双亲,嘴上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日便修书与义兄。"

沈温千恩万谢后,抱着那个破包袱,灰溜溜地退下了。

我嗤笑一声,心想:沈温啊沈温,你可知那柳尚书根本不是我义兄,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多出丑罢了。人心难测,你如今对我许下的承诺,待你尝到权力滋味后,又能作数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