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2014年之前的东莞吗?
如果知道,那么你很大概率已经步入中年了。
此时再谈东莞往事,中年人的身心会觉得很割裂。
就像是一根蜡烛,在缓慢燃烧中偶尔支楞一下火苗,又只能默然感受着余生越来越短,躯体越来越软。
十万佳丽,一零八式秘传,享誉港澳台的ISO服务体系,带给你朕一般的享受……这些我统统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从同龄人的视角,聊一聊中年人的纠结。
以及那位“奉旨填词”的白衣卿相,纵横北宋风月场的情场浪子。
——柳永,柳三变!
故事要从柳三变十八岁时候讲起。
这是公元1002年,柳三变决定赴京赶考。他离开了刚成亲一年的小娇妻,路上第一站来到了杭州。
你懂的,这就跟你第一次去到传说中的东莞一样——都是一座让人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
所以柳三变就在杭州整整呆了四五年,每天除了City walk就是周边游,除了填词儿就是喝花酒。
你看,十八九岁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年纪啊。都怪社会太复杂,让年轻人容易迷失于莺莺燕燕、灯红酒绿。
直到1006年,总觉得忘了些什么的柳三变,终于想起来他是要去参加公务员考试的……
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杭州,历时一年多时间“路过”苏州、扬州,在1008年到达了目的地汴京。
他在杭州那几年,凭借《望海潮·东南形胜》这篇名作,敲开了当时主政官孙何的大门。
明写杭州繁华盛景,暗夸孙何治理有方。可见他虽然流连风月,内心还是渴望功名的。
有才华而不装杯,慕名利而不清高,既俗且真,跟那些又当又立的酸腐文人很不一样!
嗯,也可以说是年少成名,还没遭受过社会毒打。
因为他人生中的小坎大坎,很快就马不停蹄接踵而来了。
公元1009年-1024年,柳三变一共参加四次科考,无一上榜。
足足15年,从25岁考到40岁。放到现在,国考都超龄了。
此后10年他心灰意冷,游历天下。到50岁那年才中得进士,做了些地方小官,了此残生。
他是没有才华,还是偏科?是被人打压,还是自己不在乎?
从柳三变离开家乡,投入人生大舞台开始,他就在市井之间声名鹊起。
叶梦得在《避暑录话》中记载说:“教坊乐工,每得新腔,必求永为辞,始行于世。”
他是首位把创作题材放到市井风情,青楼歌伎之中的大词人,词风通俗,内容香艳。
用当时文人士大夫的话来说就是“艳俗”,连宋真宗都批评他“属辞浮糜”,这属于上了黑名单,要被主流媒体封杀的。
志趣不高,文风不雅,写“艳词”搞到这么大名气,明显不符合上层主流价值观。
能参加科考就不错了,考官哪里还敢取录?
不信你让博客时代的韩少去考公,试试能不能录取?李大眼不也没能选上区人大代表嘛!
而我仿佛听到汴京城里勾栏之中,有人为他抱不平说:“小黄书,写写小黄书怎么了,况且哪里黄了,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旁边斟酒的红牌姑娘应到:“就是就是,不喜欢怎么还天天跑去楼上听,真不害臊!”
天子脚下汴京城,柳三变四次科考失利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人生挫败感。
初次落榜时,他还是年少轻狂,写下《鹤冲天·黄金榜上》,开解自己说:青春苦短,老子大不了不考了,喝酒泡妞听曲儿不香吗?
再挨了科考二三四棒之后,虽然他依然一直保持着亲近底层服务从业者的习惯。但心境却起了极大的波澜。
一种类似精神分裂的症状,蔓延在他作品之中。
他会因小情人的分手信,写“近日书来,寒暄而已,苦没忉忉言语”,怨念幽幽;对红颜知己虫娘恋恋不舍,凄叹“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伤离别。
也写下“愿岁岁,天仗里、常瞻凤辇”,“愿巍巍、宝历鸿基,齐天地遥长”等等奉承之作,歌圣上功德,博君王开颜。
又写“验前经旧史,嗟漫哉、当日风流。斜阳暮草茫茫,尽成万古遗愁”感怀兴亡,极具高古风姿。
如此种种,足见柳三变极其纠结的心境与矛盾人格。
他混迹市井三十年,一度卖词为生。应试科考屡败屡战,勾栏画舫如鱼得水,既离不开花街柳巷,又放不下功名利禄。
说他傲娇,他懂奉承;说他艳俗,他知尺度;说他浑噩,他又清醒。
所以他借词作自嘲、自怜,却终究难以自解、自洽。
任由苦闷失意裹挟,又偶尔给自己打打鸡血;彷佛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你可以服软,但不能认输。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才华满身的俗人,一个意气难抒的普通人。
说到底,他就跟当下的中年人一模一样,在讨生活和逐梦想之间煎熬,以至分裂。
柳三变50岁中进士得偿所愿,从此改名叫作柳永。
那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岂止思念旧人,分明就是他追逐仕途的写照啊。
而在中年这个奇幻的人生阶段,我始终相信:过好当下,就是给未来添一块砖。
不拿洒脱掩盖失落,遮蔽现实生活。不以颓丧麻醉自我,阻碍梦想蓬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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