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再度醒来时,我已身在医馆,林韵红着眼眶坐在榻边紧握我的手,见我转醒立即摇铃唤人。
"乖女总算醒了,让你受苦了。"林韵心疼地抚摸我的发髻。
我在医馆静养两日,江嵩民和林韵几乎寸步不离地陪伴左右,无微不至地照料我,哪怕只一个眼神他们都能心领神会。
两日后大夫确认我的身体已无大碍,江嵩民和林韵才提及那荒唐可怖的养父母一家。
"父亲沉溺赌博,母亲是个长舌妇,二哥性情暴戾,大哥……"我一时想不起大哥有何弱点,只觉这些年来他伪装得太好。
林韵眼中仍带忧伤,"你父亲定会惩治他们,乖女往后只管过些好日子。"
出得医馆,我正式更名"江羽鸾",寓意我浴火重生,将游九霄
江嵩民蓄了美髯,更显威严,他携我参加各种雅集,众人见我无不恭敬有加,我仿佛一朝从泥泞中升至云端。
在江嵩民的大力宣扬下,京城中人很快尽知失散十六载的江家千金终得团圆。
成为江羽鸾后,我再不用为科举发愁。得知我在乡试高中一甲第三名时,林韵为我摆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她说要让天下人都知晓她有个如此出色的女儿。
看着她欣喜若狂的模样,我也不禁莞尔,原来被疼爱的滋味是这般。
会试开始的前几日,江嵩民唤我去了书房。
"珠儿,你可还想再见他们一面?"江嵩民顿了顿,"准确地说,是你那位大哥,你可愿再见他一面?"
罢了,见上最后一面,此后再不相见也罢。
次日,我们一家乘坐华贵的马车,回到了我生活了十六载的故乡小镇。
我掀开车帘,镇口依旧是那群熟悉的妇人,只是少了那个身影。
她们见我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我料想待我离去,她们定会编造出八百个关于我的流言蜚语。
然而这些都已不再重要,我往后的人生与她们再无瓜葛,自然也无需在意她们口中的我是何模样。
马车并未驶向我熟悉的方向,"父亲,应当往那边走才是。"
"放心随父亲来,定不会带你走错路。"江嵩民笑意盈盈,每次我唤他"父亲",他都是这般神情。
马车缓缓停在了大牢门前,我震惊得难以挪动脚步,"大哥在里面?"
江嵩民点头道:"他杀了自己的全家。"
我恍惚地随江嵩民步入大牢,直到看见头发散乱、身着囚服、带着枷锁的大哥出现在我面前,我仍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大哥略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用眼角余光轻蔑地看着我,"你如今可满意了?"
"何至于此?"我不解地问道。
大哥冷笑一声,"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我将他们尽数杀死,你可知我是如何下手的?
我用利剑刺穿他们的咽喉,鲜血如泉涌般喷出,那场面,哈哈哈哈哈!"
大哥一遍癫狂的大笑,一边做出诡异的手势,看得我心底发凉。
"你怎不问我为何要杀他们?"大哥似乎觉得我反应不够。
我默然地看着他,他却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回应。
"因为他们罪该万死。"大哥猛地拍案而起,狱卒立即将他按住,待他情绪稳定才松开手。
"父亲沉迷赌博,将家产尽数输光,无钱可用便瞒着我等将宅院卖了。
我再次科考的束脩没了着落,还欠下了一大笔银子,这等人岂配苟活?
母亲那蠢妇竟要我去做挑夫,为那老匹夫还债,我的手是执笔的,岂能做苦力!
她竟跪地求我,哪里是求我,分明是在逼我。
还有那蠢货老二与人斗殴,将人打得重伤,药钱至少要近千两,他哭着求我相助,我如何帮他?我只能助他解脱。"
大哥苦笑道。
"你说我为何会生在这等家庭?我前世造了何等孽才会投胎到这种人家?
我本可有大好前程,若再给我一载光阴,我也能考取功名,我也会有锦绣前程!他们为何非要将我拖入深渊!为何!"大哥情绪彻底崩溃,两名狱卒都难以制服他。
他的脸被狱卒按在地上,可眼神仍旧凶狠地盯着我。
"我知晓这些都是你那便宜爹所为,莫要让我出去,若我脱困,也定要取你性命!我必杀你全家!"
我丝毫不惧,他如今背负三条人命,无论如何也难逃一死。
"害你的不是我,也不是他们,而是你的自私。"我的话音刚落,大哥便停止了挣扎。
他低声笑着,笑声渐渐变大,而后归于平静,两行浊泪从眼角滑落。
"若能重活一世,我定会让你冻毙于路边,也绝不会让母亲将你抱回家!"大哥眼神空洞,颓然地瘫坐在地。
9.
可惜人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我推开牢门走了出来,江嵩民和林韵立刻将我围住。
"如何?可还好?"林韵说着就打了江嵩民一下,"我就说莫要相见,那群恶徒有何好见的,又吓着我们的小凤凰了。"
江嵩民用力搓着我冰凉的手,"莫怕,有父亲在,父亲定会护你周全。"
听闻此言,我不禁莞尔,他们还当我是个孩童呢。
大哥被斩首的那日,我正作为新科状元在殿试上发表言论。
林韵和江嵩民推掉了朝中要事,还请了画师为我绘制画像。
他们不愿再错过我人生的任何一刻。
试问天地何其广阔,我也终于得偿所愿,破离樊笼,腾于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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