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忍住笑出了声，学着他的腔调：
"没错啊，陆泓泽。不过是一颗灵根而已，你趁早献了，大家都能早日解脱，岂不美哉？"
不等他叫骂出声，我便掐断了传讯符。
天墟宗的混乱让我得以清静一段时日。而舆论也逼得陆泓泽整日躲在洞府中不敢露面。陆燕不仅要照料重病的外公，还得忍受陆泓泽的无理取闹。
据闻陆泓泽动辄大发雷霆，不仅摧毁洞府中的法器，醉酒后更是六亲不认，谁劝都不管用。陆燕甚至因此挨了陆泓泽的一掌，正中丹田，居然打碎了陆燕的金丹，如今一身修为十不存一。
而没有契合的灵根，也没有足够的灵石维持治疗，外公的病情日益严重。
每日我都能在听到陆燕可怜巴巴地求取灵药的消息。
可陆泓泽名下明明有一座陆家代代相承的灵脉，若是真的缺灵石，她完全可以变卖灵脉来填补灵药的窟窿。
但她没有这么做。或许是舍不得找侄子要灵石，也可能是暴虐的陆泓泽不愿放手，亦或是外公自己坚持不肯，都有可能。
我终究是狠不下心，每次都会暗中送去一些灵丹妙药。而天墟宗的师妹也会不断与我透露外公的情况。
就在这两日，一个长老告诉我，外公已经回天乏术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刹那，我有些恍惚。既哭不出来，却也没有解脱的快意。
攥着传讯符在原地愣了许久，旁边的许青云轻拍我的肩膀：
"若是想去看看，我陪你一同前往。保证不会重演上次的情形。"
5.
于是时隔许久，我再次踏入了天墟宗的长春殿。
外公虚弱地躺在洞天的聚灵阵中，面色苍白如纸。陆燕跪坐在一旁，双手不断掐诀，试图将自身灵力渡入外公体内。
天墟宗长老领我进入洞天时，陆燕猛地抬头，眼中灵光闪烁，满是怨毒地呵斥道：
"你还有脸来？你外公沦落至此，全是拜你所赐！若你早些献出灵根，我们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她哽咽难言，我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昔日威严霸道的外公，此刻奄奄一息地躺在聚灵阵中。
突然，灵气室的门被一股狂暴的灵力撞开。陆泓泽踉跄着走了进来，浑身酒气，眼神涣散。他掀起眼皮瞥了眼外公，不屑地问道：
"还有得救吗？若是无望，不如散了这聚灵阵，省些灵石......"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没想到他竟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陆泓泽看到我，顿时暴怒，指着我咆哮道：
"你......你有何脸面在此？外公落得如此下场，全是拜你所赐！还不快将你的灵根献出，偿还你的罪孽！"
他嘴里喷出的酒气夹杂着浓烈的丹药味道，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冷声道：
"那你呢？有何资格在此叫嚣？一颗灵石未曾出，灵根也不愿献，只会在此大放厥词的废物。"
许青云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但我心中郁结已久，这番话脱口而出，便见陆泓泽面色骤变。
他如同被激怒的妖兽，狠狠地啐了一口，随即掏出一个丹药瓶，朝我掷来：
"我岂是废物！？你这孽障，有何资格辱我？你才是吸人精血的魔修，我陆家沦落至此，皆因你而起！是你害死了外公！"
他灵力不稳，那丹药瓶在半空中便四分五裂。许青云见状，立即挺身而出，袖中飞出一道剑光将我护在身后，冷声喝道：
"陆泓泽，醒醒吧！歆儿从未亏欠过你们，你爷爷所需灵石丹药，她一次未曾少过。倒是你......"
许青云目光如炬，扫视着道袍凌乱、浑身酒气的陆泓泽，冷冷道：
"你心中有数，你又做了些什么？"
陆泓泽闻言更怒，气息紊乱地掐诀结印，朝许青云冲来：
"我乃陆家嫡系传人，肩负传承重任！李沐歆算什么？她腹中孽障终究是你许青云的血脉，她理应为外公献出灵根，而非便宜你这个外人！"
陆泓泽借着酒劲，疯狂地朝许青云发起攻击。天墟宗长老见状，连忙出手相劝。陆燕在一旁哭喊：
"泓泽，你外公还在看着呢！别在此闹事，让他老人家安心些......"
陆泓泽哪里是许青云的对手，被许青云反手一掌拍进了地里。
眼见局面一发不可收拾，我正欲拉着许青云离开，却听得陆燕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
屡屡吃瘪的陆泓泽怒从心起，猛地掐诀施展出一道控魂术，锁住了昏迷中的外公，歇斯底里地咆哮：
"都怪你！若非当初留下这个孽障，若非你非要出宗门与人斗法，我早已与那仙子双修成功，飞升上界！
我苦心经营的大好前程，我即将得道的光明未来......"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他还在痴心妄想。我无奈地摇摇头，陆燕已然泣不成声。她一边是百般爱护的侄子，一边是她行将就木的父亲，只得死死拽住陆泓泽的衣袖，哭喊道：
"泓泽，他是你外公啊！从小你要什么法宝丹药他都给你，你可是他倾尽心血培养的嫡系传人啊......"
陆泓泽向来是越劝越反的性子，闻言控魂术的威力更甚，同时不忘朝陆燕发出一道灵力攻击：
"都是你们无能，我才落得如此下场！滚开，我恨透了你们这对父女！"
许青云再也看不下去，与天墟宗长老一同出手制住了发狂的陆泓泽。陆泓泽见这么多人围上来，更加疯狂，周身灵力暴走，来之前似乎吃了不少拔苗助长的丹药，引得整个灵气室剧烈震颤。
伴随着一件件法器破碎、阵法崩溃的巨响，我们总算将这个祸害拖出了长春殿。
刚出长春殿，许青云就忍无可忍，一指点在陆泓泽丹田处，将那颗假丹化作乌有：
"真是孽障！
连我都觉得有辱斯文。
培养出这等废物，陆家当真可悲。"
他数次想用更难听的话，都顾及我的面子生生忍了下来。
长春殿内警示法阵疯狂作响，殿外陆燕撕心裂肺的哭喊，两重刺耳的声音让我如鲠在喉。
"走吧，最后一面也见过了，从此我们与陆家再无瓜葛。"
我拉了拉许青云的衣袖，看着被打得瘫软在地的陆泓泽，对陆燕轻声道：
"他若再这般下去，迟早会走火入魔。陆燕，害得陆家沦落至此的，究竟是谁，你还未曾想明白吗？"
陆燕依旧痛哭不已，我随许青云一同离开，再未回头。
两日后，我便收到了外公坐化的消息，同时传来的，还有陆泓泽被镇压在思过崖的消息。
陆泓泽醉酒闹事、大肆破坏长春殿的事迹很快传遍修真界，与陆燕先前在长春殿对我痛下杀手的恶行一同被各派修士议论。
两次遭殃的还是同一座长春殿，这次天墟宗丝毫不留情面，直接要求陆泓泽偿还所有损毁的阵法与法器。
陆燕还想狡辩，反倒说是长春殿的阵法出了问题才害得外公病逝，双方争执不下，闹得天翻地覆。
这事天墟宗早有防备，留下了影像水晶为证。陆燕一介散修，又舍不得高价请动其他门派出面，自然是输得一塌糊涂。
最后不得不含泪变卖了留给陆泓泽用来讨好化神大能的上品灵脉，却仍填不上窟窿，以至于外公的遗体在长春殿中搁置多日，无力安葬。
到头来还是我出面支付了葬礼所需的灵石，为外公举办了一场体面的仙葬大典。
倒不是看在外公的面子，主要是念及抚养我的祖父祖母，两位老人家苦修一生，不料他们的儿子竟落得如此下场，连个收敛遗体的人都无。最后还是我这个被视为眼中钉的外孙女料理了后事。
也不知外公在九幽黄泉之下，又会作何感想？
6.
自从外公入土，陆燕总算收敛了些，不再来骚扰于我。我也顺利诞下了一名灵骨仙胎，许家并无重男轻女的陋习，对这个小小仙童极尽宠爱，整日捧在掌心。
待我重塑道基，重新踏上修行之路后，我与许青云也攒够了足够的灵石，买下一处洞天福地自行修炼。就在即将搬离之时，我在天墟宗山门处遇到了陆燕。
我几乎认不出她来，短短数月，她已是满头银丝，形容枯槁，宛若风中残烛。她一见我就急不可耐地扑上来，拽住我的手：
"沐歆啊，求求你了，救救泓泽吧。他被囚在思过崖上，日日受那阴煞之气侵蚀，人都快魔化了。你有办法的，定能还清天墟宗的债务......"
我抽回手，冷淡地摇头：
"陆燕，我没有多余的灵石给陆泓泽。就让他在思过崖上好好反省吧，若能悟透天道，他日或可重获自由。"
陆燕见我要走，慌忙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沐歆，先前是为娘对不住你，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陆家如今就只剩你一脉单传了......"
"呵呵，哈哈哈哈哈，母亲啊母亲，您真是我的好母亲！是你们逼我至此。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你与陆泓泽而起，现在来求我？莫要说笑了。"
我绕过她欲走，陆燕却浑身颤抖，口中念念有词，随后猛地掏出一柄乌黑的匕首向我刺来：
"对了对了，你身上不是还有我下的命魂契约吗？只要你死了，只要你死了，我们就有救了！"
呵，她的神魂明显已经开始混沌不分了，想必是亲眼目睹陆泓泽害死外公，受到了太大的打击。
都疯魔至此了，她却还想着夺我性命，当真是恨我入骨。
就在她疯狂冲来的瞬间，一道金光闪过，天墟宗执法堂长老仅用一击，便将她瞬间制服，那柄邪气森森的匕首也应声落地。
她这副疯癫模样根本藏不住身上的杀气，我早在察觉到她时就暗中传讯给了执法堂。
与她攀谈也不过是为了麻痹她，好让执法堂能够从容布置。
被按倒在地时，陆燕还在又哭又骂。我沉默不语，心想她余生恐怕要在封魔塔中度过了。
待陆燕被关入封魔塔，陆泓泽在思过崖上饱受折磨之时，我接手了外公留下的功法与几件灵宝，随后将它们尽数献给了天墟宗藏经阁。
我本能地排斥这个家族的一切，如同割肉般，只想将自己彻底抽离。
如今我终于摆脱了这个糟糕的家族，走上了与前世截然不同的大道，也终于能够开启自己崭新的修仙之路了。三年后，我和许青云的孩子出世了，我也一举破丹化婴，和许青云一起，带着孩子，在这广袤天地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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