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4年开始,一场决定着帝国命运的讨论:海防和塞防,在清廷内部开始了激烈地攻防,延续了很多年,两派之间甚至气氛一度紧张到了极点。
两派的主要人物都是帝国出类拔萃的肱股之臣,塞防的左宗棠,海防的李鸿章。
自古以来,中原王朝的主要边患来自北方,在双腿跑不上马蹄的冷兵器时代,那些匈奴突厥鲜卑蒙古等来自北方的铁蹄,动不动打草南下,搞得中原王朝焦头烂额,不得不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屯田筑城,甚至把长城连成一线,绵延上万里。
而来自海上的边患,相对于北方的严重程度,一向不是帝国的防御重心。虽然明朝中叶,嘉靖年间,大明王朝从北到南,漫长的海岸线上盗寇四起,一度搞得大明王朝风声鹤唳。朝廷重用戚继光谭伦俞大遒这些名将,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好不容易平定了这些倭寇,而倭患一平,戚继光又马上被调到了北方,毕竟帝国的防御重心还是北方。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了1840年,大英帝国的坚船利炮轰开了清王朝闭关锁国的大门,那些钢铁巨轮沿着长江一路北上,如若无人之境。
清王朝也从天朝上国的迷思中彻底的惊醒过来,原来不是防御重心的来自海上的威胁,也成了帝国考虑的防御重心之一,而1874年,日本入侵台湾,更是加深了这种忧思。
彼时,帝国虽然刚刚平定了西部之乱,但是新疆已经被阿古柏占领,还建立了什么所谓的洪福汗国,而沙俄更是趁乱占领了新疆的精华伊犁。
新疆对王朝的重要性,那些帝国的精英当然不会想不到,新疆一旦不保,当然会影响到西藏和蒙古,西藏的黄教和蒙古的一体同枝,而满蒙一体是大清立国的基石。
为了保卫新疆,70岁高龄的左宗棠更是上了那道著名的奏疏:“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卫京师,……若新疆不固,则蒙部不安,匪特陕、甘、山西各边时虞侵秩,防不胜防,即直北关山,亦将无晏眠之日,所以“时事之宜筹,漠谋之宜定者,东则海防,西则塞防,二者并重”。
打开中国地图,一边靠海,从北到南,海岸线绵延几千里,而三面靠山靠陆,本来就是海陆两倚的地势,当然最稳妥的方案是塞防海防并重。
可是海军要钱,还是耗费巨资,要几十年连续投入,才能初见战斗力,所谓百年海军,一点都不夸张。
可是收复新疆也要钱,也是巨资,不用说买军火的钱,军人的薪资,光是购买粮食从西北运到千里之外的新疆,更是要耗费巨资。
可是朝廷的钱,只有那么多,一个铜板不能掰开两部分花。
众所周知,海战属于存量战争,要么全胜,要么全败,在决定帝国命运的残酷海上大决战中,可能因为少买了一艘军舰,甚至于少买了一颗炮弹,而一败涂地,甚至全军覆没。所以,海军必须不计成本不惜吝啬的持续不断投入,因为一旦战败,所有前期的投入都化为了泡影。而重建这些铁甲巨舰,培训一批海军精英,又是几十年的时间,说不定还没有等到你东山再起,帝国已经灭亡了。
索性,清廷关于海防塞防的讨论,最后还算两全,尽管财力有限,还是支持海防塞防并重,朝廷继续大力支持李鸿章的北洋海军,又变通地批准了左宗棠以海关关税抵押,从洋行贷款几百万白银作为军费的主意。
后面的故事,不收复新疆誓不罢休的左宗棠抬棺西征,带着一批湘军子弟,一路向西,越过茫茫戈壁沙漠,一阵猛冲猛打。左宗棠的谋略,加上刘锦棠的智勇无双,终于一箭定天山,新疆又回到了祖国的大家庭。
昔人已去,唯有左公种下的柳树,历经风雨洗礼,还依然像忠实的战士一样,守卫在那里,秀拔挺立,在无言地告诫我们:后人不忘前人。
而李鸿章开启了买买买的模式,花重金从英国德国买回来定远镇远等等铁甲巡洋舰,买来了号称亚洲第一世界第七的北洋舰队,曾经还一度在横滨港横冲直撞。
明治维新后,实力膨胀的日本,野心也随之膨胀。所谓一山容不下二虎,东亚两大强权,终于不可避免的在黄海迎来了一场海军大决战。
结局非常悲惨,北洋舰队全军覆没,这就是史书上鼎鼎大名的甲午海战,开启了一场中国人最为痛彻心扉的屈辱记忆。清王朝努力几十年,豪掷无数真金白银打造的强大海权的美梦也终究南柯一梦,沦为泡影。四处漏风、无可救药的这艘大船,已经进入了彻底沉没的倒计时。
趁势而起的日本,再接再厉,在皇国兴废在此一战Z字旗地激励下,东乡平八郎率领联合舰队在对马海峡,以逸待劳,一举全歼不远万里而来的沙俄舰队。两场海战的大胜,奠定了此时东亚地缘的新格局,陆地上台湾朝鲜半岛东北已是日本的囊中之物了,东海黄海俨然成了日本的内海。
尝到甜头的日本,陷入了歇斯底里地疯狂,更加大手笔的投入海军,打造了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军舰,联合舰队的实力已经不逊色于英国的无敌舰队,那精心打造的八万多吨的铁甲巨兽大和号,更是寄托了日本人虚无缥缈的武运长久的美梦。一直到前几年,中国的第三艘航母福建号下水,才打破大和号亚洲自己制造军舰最大吨位的记录。
而彼时的中国,神州破碎,内战不休,不知伊于胡底,连像样的军舰都没有几艘,有什么资格谈海权,港口内河到处游弋的是外国的军舰。
时间快进到1940年代,好赌上瘾的日本,脑洞大开的想出了:消灭美国的太平洋舰队,逼迫美国签订停战协议的这个疯狂的设想。
电影虎虎虎里,收到战报后的山本五十六,来回地踱步在军舰的走廊上,阴郁凝重的脸上,跟背景的舰桥一样死寂,看不出一丝的喜悦。不只是因为太平洋舰队的航母不在珍珠港,侥幸逃脱,而是他曾留学美国多年,深知美国强大的工业潜力。一旦恐怖的战争机器启动起来,漫海而来千里不绝的美国军舰,将会把几十年好不容易的积攒下来的联合舰队彻底地淹没。
美国的战争机器启动起来,真的只能用恐怖来形容,船台上到处都是军舰,每10天下水一艘航母,日夜不休。从中途岛,瓜岛,再到莱特湾,一系列海上鏖战下来,什么祥瑞赤城大和等等,连同坂上之云吹嘘的海军的精华,统统沉入海底,喂了鱼虾。
没有了军舰护体的岛国,只能赤膊上阵,开始了最后的疯狂,一架架神风特攻机,有去无回,在密集的弹幕里,爆开了烟花。而更为疯狂的一亿玉碎,正在如火如荼地准备当中,然后,小男孩和胖子从天而降,盛开了两朵蘑菇。一切都安静了,这是最后终局的时刻,陷于疯癫的人们,瞬间清醒过来,选择了跪拜。
几十年的豪赌,在最后一把的梭哈里,输得精光。
而经历了血与火地淬炼后,新一个史无前例的全球海权超级帝国—美国,已然耸立在世界的版图上。
在废墟中重生的共和国,不得不直面这个强悍的对手。那时,一无所有。
连海军司令肖劲光出海考察,都找不到一艘像样的军舰,只有借了一条渔船。撑船的渔民,看他的样子,像一个大官,就问他是谁,他憋了好一阵才回答:我是海军司令。
这不是一个笑话,而是令人心酸的真实往事。几十年后,局座一个大男人,在电视访谈节目中,说起当海军时的心酸和那时的落后,忍不住失声痛哭。说起来都是满满的血泪啊!
中美两国之间的海军实力差,让人绝望到不敢想象,如果非得用对比的话,那就是蚂蚁和大象。这个大象甚至都用不着动手,只要站在面前,就能投射出一片巨大的阴影。这只蚂蚁会一直被笼罩在黑暗的阴影里,艰难地跋涉,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出,看见光明。而这一片阴影并不是固定不变,在时间的推移中,还会不停地扩展放大,没有强大的心志,可能走着走着,自己就彻底崩溃了。
是的,很多人,还没有上过战场,没有开过一枪,就已彻底跪倒了,因为他的内心,就已经被这巨大的阴影碾的粉碎了。
可是,人还是要有理想的,有些人衣衫褴褛,可是气势不凡,注定要成为一个王者。就像周星驰在少林足球里说的那样:做人如果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分别。建立强大海军,追逐深蓝的梦想,就这样在一无所有中艰难地起航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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