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中将吴先恩,1907年出生于河南新县箭厂河(当时属湖北黄安县),是黄麻起义的参与者之一,历任黄安独立团营政治委员、独立师经理处处长,红四方面军总经理部军需处处长、总兵站部部长等职务。1936年11月,西路军征战河西走廊时,吴先恩任红九军供给部部长。他是西路军的幸存者,历时108天独自一人回到延安,一路上都经历了什么?
红九军下辖四个师:第25师、第26师、第27师和教导师,军长是孙玉清、政委是陈海松。渡过黄河后,红九军经古浪一战,元气大伤,再经甘浚堡突围、倪家营子苦战、梨园口阻击,九军损失惨重,军长孙玉清被俘(后被马步芳杀害)、政委陈海松、参谋长陈伯稚等高级将领战士沙场。1937年3月14日,西路军余部在石窝山召开会议,决定部队分散转移。吴先恩等红九军余部随右支队行动,由副总指挥王树声率领。
王树声
在夜色的掩护下,西路军三个支队互相告别,每一个人都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不久,王树声、杜义德等人率领的右支队被敌人打散,吴先恩和20团团长方忠良、政委周开河等100余名战士被马家军围困在一处山顶上。
这是一处绝地。山顶的后面是一处断崖,有几十米高,崖下是黑河,河对面是一片开阔地,过了开阔地是牛毛山。天终于黑了下来,马家军停止了进攻,在山下燃起了火堆,整个夜空被照得通红。
团政委周开河脸色苍白,无力地靠在岩壁上,看着远处的火光思索着。吴先恩、方忠良等人围坐在一旁,夜静得让人感到害怕。
周开河在白天的战斗中腹部中弹,受伤严重。但是,这里没有医生,也没有药品,有的只是山下杀气腾腾的马家军。他顾不上多想,一面命令士兵利用地形摆开阵势,防止马家军突袭,一方面派人将山顶的前前后后都勘察了一番。
他发现这是一处绝地,已经无路可退了。周开河的脑子里立即有了一个突围计划,决定自己和几名受伤的战士留下来阻击敌人,让吴先恩、方忠良带领未受伤的战士,用绑腿拧成绳,从断崖处攀崖而下,然后从黑河潜水过河,经过一片开阔地后就能进入祁连山中。
吴先恩等人知道,到这个时候,谁留下来,活下去的机会都十分渺茫。但周开河强调,仗打到这个时候了,能活一个算一个,如果大家一起走,可能一个都走不掉。
祁连雪山
按照周开河的计划,方忠良立即确定了突围的人数,没有受伤的战士一共有49人。夜深了,大家含着眼泪与周开河等留下来的战友一一告别!战士们顺着绳子滑下了断崖后,然后涉水过黑河。
团长方忠良让吴先恩先下去,自己最后一个走。吴先恩也没多想,就顺着绳子往下滑,谁知刚滑过几米远,方忠良却说话了:先恩,你带领大家先走,我要留下来和这帮兄弟们在一起,我是团长,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吴先恩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用,就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把这47名战士带出祁连山,带回延安。
三月的祁连山寒风刺骨,吴先恩一行48人,面临的是生与死的野外生存考验。没有水喝,就随手抓一把积雪塞进口中;没有吃的,只能猎捕野生黄羊,有时几天才能吃上一顿饭。饥饿、寒冷、马家军,时刻威胁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生命。
马家军
屋漏偏遭连阴雨。吴先恩一行再次遇上了马家军,战士们拼命抵抗,边打边撤,最后只剩下20余人。吴先恩安顿好伤员,带领大家在一个废弃的淘金洞里躲了几天,随后就带着大家在祁连山中与敌人抓迷藏。他们昼伏夜行,实在饿得不行了,大家就分散讨饭。
身边的战士一天天减少,有的是夜晚冻死的,有的是伤口发炎感染病死的,还有的受伤走不了路,只能寄养在当地群众家里。好不容易过了永登,进入兰州地界,此时,吴先恩的身边只剩下3个人:崔玉祥、史明华和一名战士。好在6月的兰州,天气转好,吴先恩一行4人看到了走出去的希望。
吴先恩一行决定,先要渡过黄河到兰州,再想办法去延安。他们在黄河边的一户农家住下,原准备找个渡口乘船过河,但这家房东刘老汉是位好心人,他一眼就看出来,吴先恩几个人是红军,就告诉他们,渡口已经被马家军严密封锁,很多撑船的艄公是民团化装的,专等失散的红军过河,已经有很多红军在过河时被抓了。
马家军残酷杀害西路军战士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刘老汉的帮助下,吴先恩认识了同在刘家借宿的布商牛纪明。这位牛老板办法多,他让吴先恩等人扮作伙计,第二天跟着他一起从黄河铁桥过河,一旦官兵查起来,都别说话,他自有应付的办法。
但此时,崔玉祥和另外一名战士伤口发炎,高烧不退,已经无法行走了。吴先恩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眼看就要逃出去了,这个时候怎么忍心将他们落下。
但是,如果带着他们一起走,在黄河大桥上,哨兵要是发现了他们的伤口,也不好解释。再说,就算是带上他们,过了黄河铁桥,他们也无法行走,到时候大家都走不了。经过慎重考虑,吴先恩只能将崔玉祥他们两个伤员留下,并托付房东一家,一定要照顾好他们。
第二天,牛老板带着吴先恩、史明华上路了。牛纪明非常会应酬,当哨兵询问时,就热情地递上香烟,说自己过河做生意,下午还要返回,就这样一路顺畅,平安地过了黄河。在西兰公路上,吴先恩谢过牛老板,就带着史华明走上路了。
两人沿着西兰公路一直走,路上居然遇到西路军被俘的战士,他们被送到“补充团”,帮马步芳当苦力修公路。但吴先恩不敢和他们相认,只能拉着史明华一起往汉中方向一直走。
吴先恩
身上的钱早没了,吴先恩就和吴华明给别人打短工挣钱混口饭吃,后来两人买了两副货担,当挑夫,一边赶路,一边挣点饭钱。
就这样,吴先恩两人一路走,一路卖苦力,又过了几十天,终于走到史华明的老家褒城镇。一打听,在云阳,就驻地有红军(援西军)。吴先恩非常高兴,终于能找到红军大部队了,但史华明却说自己身体垮了,要留在家里养病,不愿意再走了。吴先恩劝说无果只能一个人上路了。
褒城镇离云阳还有很远的路,并且要翻越秦岭。但一想到援西军大部队,吴先恩就觉得浑身充满力量。他加快了赶路的速度,翻山越岭,一路艰辛来到了云阳镇,并与镇上的红军取得了联系。
吴先恩于1937年7月2日顺利抵达延安,他从祁连山一个山顶突围到抵达延安,整整历时108天,行程达两千余里,身经数十战,住过冰洞,睡过雪地,讨过饭,打过短工,当过挑夫,闯过层层关卡,九死一生,终于回到党的怀抱,表现了一名共产主义战士对党的无限忠诚!
吴先恩回忆起西路军的这段经历时动情地说:“这108天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一段经历,什么苦都吃了,什么罪都受了,可以说是一次次从鬼门关闯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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