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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神宗治平四年,西夏绥州,大帐内,灯火通明,映照着大哥焦躁不安的愁容和小弟一路奔波风尘仆仆的辛苦。

这俩货是绥州当地部落首领嵬名山和专门从北宋府州跑过来的弟弟夷山。

西北这些部落首领,都是当地土皇帝,吃香喝辣泡妞跑马,想干啥干啥。

快乐一世,也危险一世。

随时都可能被辽宋夏三大强邦灭族的危险。

一向快乐的嵬名山遇到的就是这个问题,他们在绥州大本营活的好好的,按数磕头按时上贡按要求骂北宋,可西夏老大李谅祚却让他们举族搬家,搬家公司都给准备好了,只等来拉人拉货。

无事让搬家,非杀即灭。

西北黄土高原,千沟万壑,信天游一嗓子传千里,就是因为能走的路不多。

嵬名山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冒着危险走上搬家之路,二是冒着危险投奔北宋跑路。

上阵父子兵,逃跑亲兄弟。

他只能找亲弟弟夷山商量,并不是夷山见识广水平高,而是夷山多年前就跑路了,能联络有经验。

夷山在北宋府州守将折继世那里混口饭吃。

“大哥,换个山头得了,跟着大宋能活,还能活的挺滋润,在西夏只能等死”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全靠老弟你了”。

“为了咱全族人,包在弟弟我身上”。

得到大哥嵬名山肯定后,夷山也不敢迟疑,快马加鞭回到府州向老大折继世汇报谈判结果,毕竟兵贵神速,万一西夏的搬家公司提前到了,宋军来了,哥哥却家搬了,人没了,就尴尬了。

折继世对嵬名山准备归附这事儿很感兴趣,最爽的军功是地占了,仗没打。

眼前就是这么个明晃晃的机会。

不过折继世却不能立即答应,因为他也要干一件事:汇报。

折继世赶快做了份内容详尽的PPT,让儿子到西北名将种谔那里图文并茂唾沫横飞地说明情况。

种谔这货,说他狡诈也行说他贪功也罢,总之对拓边这种事儿超级有兴趣。

听完汇报,种谔对嵬名山的归降就是俩字:同意。

可同意归同意,他也不能立即答应,因为也要干一件事:汇报。

他明白此时北宋所谓的新旧党斗得厉害,这份拓边材料一级一级递程效率低,大概率得淹没在新旧党互骂的口水中。

种谔是个狠人,汇报工作也延续一贯狠的作风,他直接一封奏章,到了宋神宗的桌子上。

激进的宋神宗面对激进的计划荷尔蒙暴涨,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

作为帝王,兴奋归兴奋,偏听则暗,兼听其实也会暗的道理宋神宗还是要坚持的。

因为宋神宗询问看法的人是陕西转运使薛向。

薛向这货,和宋神宗是老熟人,当年神宗还是太子时候,薛向曾写过《西陲利害》和御边五利,认为宋廷对西夏应该搞盐铁经济封锁,塔防推进,和王韶等人都属于典型的拓边激进派。

宋神宗当年就大呼薛向为奇才。

这次遇到重要西北拓边决策,肯定得问问奇才。奇才的回答并不新奇,对招降嵬名山计划大加赞赏,还提出得给这个部落首领官职,再划片地,当宅基地,盖个大宅子。

抛砖引玉,让各部落都看到,跟大宋混,不但有肉吃,还有瓦房住。

薛向的建议说到了宋神宗心窝里。

这边刚有人说到心窝里,花开并蒂,又有人写了篇奏章,支持招降嵬名山,直接写到了宋神宗心窝里。

这个人高遵裕,将门世家,外戚。

高遵裕是名将高琼的孙子,宋神宗老妈高太后的叔叔。

当年澶渊之盟,高琼拿棍子打轿夫,逼他们把宋真宗抬过黄河,去抗辽第一线。

这个将门世家到高遵裕这辈,顶着外戚名头,名将光环已经黯淡无光。

高遵裕积极参与西北拓边,希望拿回曾经的荣光。

看到这么多人支持,宋神宗很开心,也不多说,让高遵裕带着旨意通知种谔:开干就行。

得到皇帝支持,种谔也不二话。

治平四年十月,领着他好兄弟府州折继世的折家军和名将高永能到达绥州开始双线操作,一边筑城,一边抵挡西夏进攻。

依赖北宋这个基建狂魔帝国的实力,八天时间,打退西夏多次进攻,还圆满完成筑城任务。

并在银州接纳嵬名山的归降。

这事儿办的只能用俩字形容:漂亮。

可这事儿远远没有完,这个没有完是内外两方面。

随意接纳西夏叛将,彻底刺激了西夏的神经,西夏开始大规模入侵北宋,颇有你不给我面子我就跟你拼命死磕的架势。

宋神宗还没准备好刀子,人家就拿刀子来了,吓了个不轻。

看到种谔等人拓边造成西夏入侵,保守党反战派此时也有理有据的开骂。

司马光、文彦博、郑獬、刘述等人对种谔、高遵裕、薛向这帮拓边派开展全方位无差别无缝攻击:拓边费钱费人,好处没有,倒招惹西夏过来,把天下搞乱了这帮拓边派一定要背锅,所以必须严惩。

种谔拓边由于是直接向皇上汇报,没搭理西北的上司们。他的上司陆诜和贾逵以边将身份批评拓边不利,还非要以种谔不遵守军法为由,要砍了他。

吓得支持拓边的宰相曾公亮愣是没敢出声。

宋神宗是个能抗压的人,但也扛不住内外双压。

为了缓和与西夏关系,也这个乱糟糟的朝堂平静下来,宋神宗下诏书先把种谔囚禁在长安狱中。

熙宁元年,种谔、薛向和高遵裕全部贬官,这事儿才算结束。

所以说这是一次成功地拓边,招降了嵬名山,收复了绥州;可这也是一次失败的拓边,拓边这帮人拓了地却贬了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