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薇,你回来吧……”电话那头,是弟弟李强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爸… 走了,他说… 有东西要留给你。”十年了我没有回过家,也没有联系过父亲。当初他烧了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我狠心离开了家乡,发誓再也不踏进那个家门。
如今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电话那头弟弟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我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脑海里只剩下熊熊燃烧的火焰和那张被烧成灰烬的录取通知书。
我叫李薇,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记忆中家乡的山路崎岖难行,每次去镇上赶集都要走上半天。我们村子很穷,大多数村民都挣扎在温饱线上。
对于很多村民来说,女孩是“赔钱货”,早晚要嫁出去,只有儿子才是家里的希望。所以村里很多女孩都没机会上学,小小年纪就帮着家里干活。
我是幸运的,我的父亲李国强,一个沉默寡言却无比坚韧的男人,坚持送我和弟弟李强去上学。
“娃啊,只有读书才能走出大山,才有机会过上好日子。”父亲经常这样对我和弟弟说,粗糙的大手抚摸着我们的头,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为了供我们读书,父亲愈发拼命干活。他早出晚归,于田间辛勤耕作,于山间奋力砍柴,以其瘦弱之躯,扛起整个家庭之重。
我自幼便明白事理,学习也十分刻苦,成绩始终位列前茅。我深知唯有考上大学,方能不辜负父亲的期望,方能走出大山,改变自身的命运。
弟弟李强虽然比我小一岁,但也很聪明,学习成绩也很好。我们姐弟俩,是村里仅有的两个高中生,也是父亲最大的骄傲。
高三那年,我更加刻苦地学习,每天都学习到深夜,困了就用冷水洗脸。高考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场考试,更是改变命运的机会,也是对父亲多年付出的回报。
高考结束后,我自我感觉还挺好,心里面满是憧憬。我亟不可待地想看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接下来与老爸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可是命运却跟我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录取通知书迟迟没有寄到,父亲去镇上的邮局询问,却被告知没有我的通知书。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考得很好啊!”我焦急地问父亲,心里充满了不安
父亲沉默了片刻,安慰我说:“可能是邮局弄错了,再等等吧。”
可是我的心里始终忐忑不安。那天晚上,我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次日清晨,吾早起至厨房见灶旁有焦红纸片一片。吾好奇拾之视之,不禁愕然而立。
那是一张被烧毁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虽然已经残缺不全,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字:
“恭喜你,你已被XX大学录取
脑袋“嗡”的一声好像炸开了一样。从厨房冲出去,看到父亲正在院子里劈柴,他的背有点驼,看起来老了好多。
“爸,你为什么要烧我的录取通知书?”我颤抖着声音问道,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父亲愣了一下,缓缓转过身,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小薇,你听我说,家里实在太困难了……我们供不起你上大学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说通知书没寄到?”我哭着质问道,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我……我不想让你失望……”父亲语无伦次,他粗糙的手掌想要抚摸我的头发,却被我一把推开
“我恨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我哭喊着,转身跑出了家门
那一刻我心如死灰,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我恨父亲的自私,恨他的懦弱,恨他毁掉了我的梦想,毁掉了我的未来。
我离开了家乡,离开了那个让我伤心欲绝的地方,发誓再也不回去。
十年间我在繁华的都市里打拼,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职场精英。
我努力工作,拼命赚钱,想要证明给父亲看,即使没有上大学,我依然可以活得很精彩。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家乡,想起父亲,想起那张被烧毁的录取通知书。
我无数次问自己,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他真的不爱我吗?
我尝试着不去恨他,不去怨他,可是我做不到。
那张被烧毁的录取通知书,就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每每想起,都会隐隐作痛。
直到弟弟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父亲走了。
那一刻我所有的怨恨和愤怒,都化为了无尽的悲伤和悔恨。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过来,原来都是我错怪了父亲……随后我就登上了返乡的火车。
火车哐当哐当地摇晃着,车窗外的景象像电影倒带一样迅速后退,而我的思绪也如同脱缰的野马,猛地飞奔到十年前那个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的炎炎夏日。
当时父亲驼着背,默默地站在院子中间,橘红色的火光把他满是皱纹的脸映得通红。
可是当我满心欢喜地接过那封装着我的梦想和未来的录取通知书时,父亲却出乎意料地把它慢慢撕成碎片,接下来当着我的面,把那些碎片一片一片地扔向空中。
转瞬间我的心好像也被摔成了无数块,七零八落,痛苦不堪。
十年我从没想过要回去,我以为我可以彻底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可当父亲真的离开了,我才发现,有些伤痛,是时间也无法抚平的。
回到家乡后,感觉一切既陌生又熟悉。村口那棵老槐树依旧生机勃勃,不过树皮上多了几条岁月留下的纹路;家里的老房子还是破败不堪,只是院子里没有了父亲忙碌的背影。
弟弟李强已经长成了一个高大的青年,只是他那张黝黑的脸庞上,多了几分沧桑和疲惫。
姐姐你总算是回来了。李强瞧见我,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抱抱我,却又犹犹豫豫地停在原地。
我知道他心里也对我当年不辞而别,充满了怨恨。
“爸……他走得很安详,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李强哽咽着说,将我带到父亲的房间
房间里很简陋,只有一张老旧的木床,一个破旧的衣柜,和一张油漆斑驳的书桌。桌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我的名字,字迹歪歪扭扭,看得出是父亲写的。
我的手颤抖着打开信封,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纸。
“小薇,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爸爸已经不在人世了我知道你一直恨我,恨我当年烧了你的录取通知书,恨我毁了你的梦想可是孩子爸爸也是迫不得已啊……”
父亲写字很潦草,有些字都认不出来了,但我能深切感受他通过字传达出的悔恨与无助。
信中父亲讲述了当年他为什么要烧掉我的录取通知书。
原来就在我高考前夕,母亲被诊断出患了癌症,需要一大笔手术费。为了给母亲治病,父亲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不少外债。
“我知道,你和小强都要上大学,都需要钱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妈离开我们啊
信中父亲字字泣血,我仿佛能看到他当时绝望无助的样子。
为了给母亲治病,为了保住这个家,他只能选择牺牲我的未来。
“小薇,爸爸对不起你,爸爸知道,你一直都很懂事,你一定会理解爸爸的苦衷的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出。
原来我错怪父亲了,他不是不爱我,而是太爱这个家,太爱我和弟弟,太爱我的母亲。
他选择牺牲我,是为了成全我们。
“爸……我不怪你了……我理解你……”我哽咽着说,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信的最后,父亲告诉我,他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放弃我,他一直都在努力工作,想要弥补对我的亏欠。
他把这些年来攒下的所有积蓄,都存进了一张银行卡里,留给了我。
“小薇,爸爸知道,钱不能弥补你失去的大学时光,也不能弥补爸爸对你的伤害但是爸爸希望,你能用这笔钱,去实现你的梦想,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我紧紧地握着银行卡,感觉无比沉重。
这不是一笔简单的存款,而是父亲对我沉甸甸的爱,是他用生命换来的希望。
我擦干眼泪,走出房间,看到弟弟李强正红着眼睛站在门口。
“姐……他一直都很后悔……他说,他对不起你
我上前一步,抱住弟弟,哽咽着说:“我知道我……我不怪他了……”
那个夜晚,我同弟弟一道整理父亲的遗物,谁知竟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破旧得不成样子的笔记本。
笔记本里,密密麻麻地记录着父亲这些年来的收入和支出,每一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
其中有一笔特殊的支出,引起了我的注意。
“20XX年7月,小薇大学学费:5000元
我的心猛地一颤,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原来父亲并没有放弃我,他一直在默默地为我攒学费。
他烧掉我的录取通知书,只是为了逼我留下来,不想让我为了学费而背负沉重的负担。
他宁可自己承受全部的痛苦与重压,也不愿让我吃半点苦头。
“爸……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抱着笔记本,哭得撕心裂肺
弟弟李强也红了眼眶,说爸说他怕你知道了会难过,会自责所以才一直瞒着你。”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父亲的爱,是如此深沉,如此无私。
他用他的方式,守护着我,守护着这个家。
我跪在父亲的坟前,泣不成声。
“爸……我回来了……我不恨你了……我爱你
我明白无论我怎么做,恐怕都难以弥补对父亲造成的损失了。
但是我会用我的余生,去爱我的家人,去珍惜我的生活,去实现我的梦想,以此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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