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10月,八届十二中全会通过的一份沉重的决议,在祖国各地传播着,各种口音,各族语言,都在重复着一个语句——
“……全会……一致通过决议:把刘少奇永远开除出党,撤销其党内外的一切职务…… ”
真是一致通过吗?
不,历史不会被信笔涂抹,写进公报的谎言终会被事实戳穿——是的,就在那次令人痛心的十二中全会上,有一位可敬的女共产党员,庄严地投下了自己神圣的一票!
一票,多么微弱的少数,但在那一片肃杀的气氛中,这却是党心民心的结晶,是射向阴谋家们的一颗呼啸的炮弹,是一声震响在深冬的虽然低沉,但能量却巨大的春雷——投下这一票的,就是八届中央委员,全国总工会副主席、党组副书记陈少敏。
她,13岁当童工,1927年在革命处于低潮的时候,投身革命洪流,第二年便成了坚强的共产党员。在白色恐怖、风雨如晦的艰苦环境中,她同北洋军阀、国民党反动派进行过几十年的顽强斗争,以后又为创建豫鄂边区敌后党的组织,创建革命根据地做出了重要贡献。
她,作为一名长期主持一个地区全面工作,并直接领导武装斗争的巾帼英雄,在当时当地闻名遐迩;而战火的洗礼和生死的考验,更锻就了她的一副铮铮铁骨……
1968年10月13日,八届十二中全会在“文革”的喧声达到高潮的时候召开了。党的中央委员会,是党代表大会闭幕期间的最高领导机关。人们曾期待着由党的八大选举的、主要由老一辈革命家组成的中央全会,能够主持公道,伸张正义。但是这个全会又是什么样的中央全会啊!
应该说,这是一次在极不正常的情况下召开的不正常的会议:八届中央委员共97人,在十一次全会到十二次全会之间去世10人,还应有87人,但到会的只有40人。另外47名中央委员是没有经过正常手续就被取消了资格的,自然不能到会。所以,这次很多中委不能参加中央全会。40名中委连半数都不够,按党章规定,不够法定人数,会议的决议是无效的。
当时采取的办法是从候补中央委员中递补。按规定,递补要依据候补中央委员得票多少顺序,但这次会议却打乱了得票多少的顺序,有选择地递补了10个人,例如,黄永胜这个林彪集团的主犯,原在候补中委中名列第四十三;原黑龙江省委第一书记,因带头揪斗而当了省革委会主任,他在候补中委中名列第六十七; 北京市革委会的一位副主任,原在候补中委中名列第三十五…… 他们都被递补为中央委员了。而按规定顺序应该递补的,却一个也没有。
这样,到会的中央委员才勉强达到50人,刚刚符合法定人数。八大候补中委原为73人,八大二次会议又增选25人,合计98人,可是参加十二中全会的;除递补为中央委员10人外,只有九人。
中委和候补中委包括十一中全会选举的政治局常委刘少奇、邓小平、陶铸等,均不能参加十二中全会,可是,并非中央委员的“文化大革命”中的“风云人物”却纷纷参加了。
江青、张春桥、姚文元等以“中央文革小组”的身份,参加全会;叶群、吴法宪、李作鹏等以军委办事组成员的身份,参加全会;各省市、自 洽区“革委会”主任等人,也都参加全会。
结果到会的中委、候补中委一共只有59人,而非中委的与会人员却多达74人。甚至非中委的江青、叶群、张春桥、姚文元、王洪文等还当上了小组负责人,领导中央委员。八届十二中全会就是这样一次党的历史上少有的、奇特的中央全会。
会议一开始,毛泽东在开幕词中就提出对“文革”如何评价的问题,让大家讨论“文革”成绩是主要的,还是错误是主要的。结果,一上来就使会议气氛紧张,朱德、陈云、邓子恢等老同志又被大批了一通。
接着,开始了对刘少奇问题的讨论,江青、康生、张春桥一伙炮制的《审查报告》,假话充斥、伪证连篇,林彪、江青他们分散到各个小组,疯狂地叫嚣着。
起初许多中央委员对《审查报告》保持沉默,结果,纷纷受到批评和指责,小组会常常开成批判会、围攻会,于是,被迫表态的渐渐多了 ……
陈少敏同样处于被围攻之中。10月21日,她所在的小组还有三个人没表态,22日便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压力,使人窒息……
在记录当时会议情况的“简报”上,透露着点滴信息:
10月23日,“陈少敏至今对中央专案审查小组的报告没有明确表示态度,她今天在会上做了一个很不像样子的所谓检查,并说什么:‘……跟着他(指刘少奇——引者注)犯错误的、执行他的路线的人,应该解放了。于是,一些人对她提出了‘严肃批评’、说她‘敌我不分,没有同刘划清界限,思想深处有抵触’。”
10月24日,“小组同志对陈少敏同志今天发言东拉西扯、对审查报告始终不表示明确态度,两次提出批评,指出她政治上、思想上落后到惊人的地步,一个农村老太太的政治觉悟也比她高得多。”
最后表决的关键时刻到了!举手之间,会场上只见她扑在桌子上,把那只轻易就可以举过头顶,免除自己许多灾难的右手,压在了自己的左胸前,那胸骨的后面,是一颗扑腾腾跳动的真正共产党员的心!
光荣啊,这凝聚着真理光辉的神圣一票。——陈少敏同志,向您致敬!
表决之后,康生找上门来,问她:“你为什么不举手?”
“这是我的权利。”陈少敏的回答,平静得像一弯湖水。她知道自己将要为这一票付出怎样的代价!
从此,党中央和人大常委会的一切会议都不准她参加了;
接着,又以“疏散”为名,把她遣往河南,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身染重病,饱受迫害,终于在1977年12月14日不治逝世。她虽然看到了“四人帮”的覆亡,却没有等到刘少奇冤案的最后平反,她将为此遗恨绵绵。
她生前常说:“不要犯软骨病,要坚持真理,对群众,对国家,对党负责到底!”
她用一张“反对票”实践了自己的诺言,这一票将永垂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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