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2 月15日,在台北荣总医院,一位面黄肌瘦的老人默默地躺在病床上。她知道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了。看着身边陪伴的医生,她吃力的举起手,小声的说道:“我死了之后,可不可以和我先生葬在一起?”这是她生前最后的一个愿望。说完话以后,默默地转过头,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位老妇人,便是蒋经国之遗孀蒋方良。台北荣总医院对于她来说,是一个让她肝肠寸断的地方。1988年,丈夫蒋经国因病去世,紧接着自己的三个儿子接连在医院去世。这对于一个身处异国他乡的母亲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而现在她的生命也将在自己走到尽头。
蒋方良的小儿子蒋孝勇生前曾经说过:“我的母亲是个苦命的女人。”虽然蒋方良身为蒋家长儿媳,衣食无忧,但她的一生并不快乐!
情定莫斯科
蒋方良是她的中文名字,她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白俄罗斯人。自幼就失去了双亲,和家里的姐姐相依为命。后来,为了生计,蒋方良被一个铁路工人收养,可以说她的童年很不幸。蒋方良为了减轻家里的压力,十六岁的她就来到了乌拉尔重型机械厂工作。每天轰鸣的机器,和一帮男人一起工作。在这里,她遇到了她一生的男人,蒋介石的长子蒋经国。
1925年,蒋经国只身来到莫斯科的孙逸仙大学学习马列主义。来到苏联的蒋经国很快就树立了自己的信仰,并决心投身共产主义事业。1927年,蒋介石上海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公开叛党。正在苏联学习的蒋经国公开在报纸上反对自己的父亲。
后来因为种种,蒋经国被流放到了西伯利亚改造,结束改造后,他被安排到了乌拉尔重型机械厂工作。这个时候是蒋经国人生的最低谷,举目无亲,而且由于自己的身份,处处受限。
身在异乡,18岁的蒋方良走进了蒋经国的生活,蒋方良青春美丽,体贴温柔。有着悲惨命运的蒋方良,与蒋经国走得很近。处于苦闷中的蒋经国,蒋方良时常鼓励着蒋经国。蒋经国曾说:“在工厂内,她是我的部属,她最了解我的处境,我每逢遇到困难,她总会表示同情及加以援手。”
1935年,蒋经国终于向蒋方良求婚,希望可以照顾她一辈子。自己心上人的深情告白,蒋方良感动不已,她相信往前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依靠。婚后,两人感情浓厚,彼此深爱着对方。同年,两人的第一颗爱情结晶降临人世。虽然生活艰辛简朴,但家庭温馨,让两人心满意足。
西伯利亚的天是寒冷的,两人的相亲相爱,给这个小家带来了无限的温暖。除了工作,两人一有时间,就会带着孩子外出游玩。这段日子,也是蒋方良一生都在怀念的时光。但由于蒋经国的特殊身份,儿子降生不久,蒋经国就被工厂免除了一切职务。两人的神国顿时陷入窘境。蒋经国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这段艰苦的日子一共维持了6个月,我们全家三口只有依赖我太太在工厂做工的微薄工资过活。
随夫回国,一切都变了
西安事变之后,国共实现第二次合作,这也给漂泊在外十二年之久的蒋经国回国带来了希望。很快传来信息,父亲蒋介石很快就会派人来接自己回国。这让蒋经国高兴极了,他兴奋的和蒋方良说着这个另他高兴的事情。
看到丈夫如此的高兴,而蒋方良心中却很难高兴起来。丈夫荣归故里,对于自己而言,即将离开故土,去一个自己陌生的地方。一直沉浸在兴奋中的蒋经国并未感受妻子的变化。
1937年4月,蒋经国带着妻儿回到了祖国,这个离开已经十二年的家。安顿好之后,蒋经国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父亲那里“负荆请罪。” 为自己曾经自己曾经在苏联发表反对父亲的话道歉。
对于儿子给自己带回来的洋儿媳妇,蒋介石并不买账,处处挑毛病。蒋经国带着她来到父亲的住处,见到蒋经国扑通一下就跪在了蒋介石面前,不知所以的蒋方良木然的领着孩子站在一旁。直到蒋经国示意她也过来跪下,她才茫然的来到丈夫身边也跪在蒋介石面前。虽然她还不懂中国的礼数,但从蒋介石的病情可以看出,对自己的表现并不满意。
蒋方良暗下决心,自己要尽快地适应过来,她不愿意给丈夫增添烦恼,蒋方良这个名字就是蒋介石为了使她像个中国儿媳为她起的,这一切,她都默默的接受了。
起初,蒋经国对妻子的照顾无微不至,不仅给她建了一栋西式洋房,还给她请了中文老师,只是为了让妻子尽快适应中国的生活。丈夫的关心,让身处异国的蒋方良得到了些许安慰。
1939年,蒋经国被蒋介石派往江西南部工作,开始了他的公职生涯,而蒋方良则留在溪口老家等候丈夫。在家的蒋方良继续努力学习汉语和礼仪。尽自己的一切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中国媳妇,给丈夫少添麻烦。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曾经的那个爱自己的丈夫,回到自己的家乡完全变了。在苏联,两人虽然生活艰苦,但两个人的眼中都是对方。而如今在蒋经国的眼里,蒋方良已经不是他的全部。
回到故土的蒋经国在父亲的帮助下,官场春风得意,蒋经国不喜欢蒋方良插手他的工作。而蒋方良也不是像宋美龄一样热衷权势,她只想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与丈夫白头偕老。可是此时的蒋经国已经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
回国后,蒋经国行踪如幻,每次都是工作原因,蒋方良根本看不到他的影子。她想要的简单生活再也看不见了。
在蒋经国初到赣南的时候,一个名为章亚若的女子闯进了他的生活,可以说,章亚若的善解人意和美貌多才,都是蒋方良所没有的,尽管蒋方良用尽一切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位合格的中国妇女,但男人的心要走时,不是这个女人有多好,就能留住的。此时,章亚若已经成了蒋经国的挚爱。
起初,为了不让妻子发现,蒋经国与自己的新情人还躲躲藏藏。他们掩藏的虽然很好。但是他们身边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只有蒋方良一人还蒙在鼓里。
蒋方良对于丈夫的世界她无从知晓。她的心似乎一直停留在两人在苏联的美好时光里。
蒋经国也没有逃脱世俗男人的薄情寡义,或许继承了父亲的风流基因。对于曾经的浓情蜜意,蒋经国早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在他看来,身处异国的蒋方良只能依靠他来生活,就像他当初一样。在蒋经国心中只要他尚知道回家,只要他不变成抛妻弃子的“陈世美”,夫复何求!
慢慢的蒋经国对于章亚若的感情开始明目张胆起来。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蒋经国想出了一个对于他来说绝妙的主意。让章亚若以家庭教师的身份进入到了他和蒋方良的家中。一面以教蒋方良中文为掩护,一面方便两人约会。从此以后,章亚若以家庭教师的身份,整天堂而皇之的在蒋经国的家中进进出出。
1941年,距离初次与蒋介石见面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呆着无聊的蒋方良决定去重庆去看望一下公婆。蒋经国欣然答应,临行时还嘱咐好好陪陪父母。
来到重庆,当蒋方良站在蒋介石面前时,让蒋介石惊呆了。此时的蒋方良早已不是那个胆怯,木讷的外国女人。现在不仅可以说一口流利的溪口话,还能烧一桌子蒋介石的家乡菜,就连宋美龄这么多年都没有给自己烧一道自己喜欢的家乡菜。这让蒋介石赞不绝口,这几年,蒋方良已经把自己锻炼成一个百分百的中国妇女。
蒋方良在重庆努力表现着自己,而远在赣南的蒋经国则肆无忌惮,没有了蒋方良在身边,两人开始明目张胆的呆在一起,从来不避讳旁人的目光。
两人的肆意放纵,终于出现了苦果。有一天章亚若发现自己怀孕了。有了孩子,章亚若暗暗高兴,为了能给自己一个名分,也为了将来孩子可以进去蒋家大门。章亚若整天在蒋经国面前哭哭啼啼,抱怨自己无名无份。枉费自己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蒋经国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章亚若心疼不已。此时的蒋经国早已忘记了自己的糟糠之妻,忘记了自己在苏联困难时,是妻子靠着自己微薄的工资养活着他和孩子。对于这些,在蒋经国看来都已经不重要了,在他心中,这都是以前的事了。
为了能给章亚若一个名分,蒋经国特地飞到了重庆,请求蒋介石同意他和蒋方良离婚,再娶章亚若。章亚若看到蒋经国真的去找蒋介石去说自己和他的事情,心里暗暗高兴,这次自己可能真正要成为蒋夫人了。不时还摸摸自己的肚子,这孩子来得太及时了。
令章亚若没有想到的是,蒋经国这次重庆之行并不顺利。蒋介石不仅没有同意他的想法,而且还臭骂了他一顿。
父子俩闹得是不欢而散。父亲不同意,蒋经国自然不能娶章亚若进门,更不可能与蒋方良离婚。蒋经国决定先让章亚若到桂林待产,等孩子出生再去求父亲,到时候说不定看在孩子的份上,同意了他的想法。
所有的一切,蒋经国都是背着蒋方良干的。蒋方良一心等待丈夫的归来,重温他们从前的温馨。岂不知,她苦等的丈夫,此时已经有了抛弃她的打算,而且已经和别人有了孩子。
来到桂林待产!的章亚若得意洋洋,公开场合频频以蒋夫人自称。在桂林的这段日子,蒋经国经常往这里跑,俨然这里成了他的家。最终章亚若生了一对男孩双胞胎。章亚若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暗暗高兴 “这次,蒋夫人,我是做定了。”而此时的蒋经国已经下定决心与妻子蒋方良离婚了。
就在蒋经国准备向父亲摊牌时,远在桂林的章亚若却突然死亡了。对于章亚若的死,人们猜测纷纷。可是身边的人都怀疑是蒋介石下的命令。面对自己的父亲,再多的愤怒,蒋经国也只能憋在心里,只能默默忍受。
章亚若死后,蒋经国更是很少回家,总是以工作忙而不回家,自己独自沉浸在失去章亚若的痛苦中。
1945年,蒋经国与蒋方良的第二个儿子出生,蒋方良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照顾儿子的身上,而蒋经国则跟个没事人一样,依然花天酒地,日日笙歌,对于家中的妻子和孩子,他根本顾不上。
对于丈夫的荒唐无度,蒋方良始终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对于丈夫所做的事情她不想知道。一是因为自己的朋友很少,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知道的很少。而是,蒋方良心里知道如今失去蒋经国后,自己的境遇会如何。只要丈夫还能回家,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忍受。
辗转台湾,痛失至亲
1949年,国民党退守台湾,蒋方良也毫无选择地跟着丈夫一起到了台湾生活。这段日子成了蒋方良来到中国后难得的温馨时光。这个时候,蒋方良已经给蒋经国生了四个孩子,三男一女,刚来到台湾,蒋经国时常会陪家人一起游玩,逛街。蒋方良也重新体会到久违的家庭温馨,就在她认为自己的丈夫终于回归家庭,终于又可以过上他们在莫斯科一样的生活了。事实证明,蒋方良想得太天真了。
好景不长,蒋经国又开始不愿意回家了。蒋经国在短暂的停歇之后,又开始迷恋上了烟花之地。可能与父亲蒋介石一样,在没有一个能够压制他的女人出现,风流的本性就不会收起来。
来到台湾不久,蒋经国就和一个梨园的名角好上了。每天留恋在梨园中,喜不胜收。家中的女人已经拴不住想要拈花惹草的心。蒋经国再一次想要休妻再娶,先是去说服宋美龄,后又直接为此面见蒋介石。让权势滔天的蒋氏家族接受一个戏子,显然是不可能的,况且还是休妻再娶。这不仅有损蒋家名誉,也对蒋经国以后的前途不利。这次的胡闹自然收到蒋介石和宋美龄的反对。一阵“热血”过后,蒋经国便也不再提要休妻另娶的话,这段风波才算过去了。
可对于蒋方良来说却是永远的伤痛,丈夫两次想要休了自己,另娶新欢,这对于一个女性是多么大的羞辱。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自己又何罪之有呢!丈夫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当初不是说只爱自己一个人,要和自己白头偕老吗?难道在莫斯科的种种,他都忘了吗?
随着蒋经国的官职越来越大,蒋方良对于丈夫越陌生,从最开始两人的无话不说,到了现在,两人连一句话都没有,有时候一顿饭下来,两人都不发一语。
蒋方良越来越沉默寡言,不愿与人说话,不愿与人交流。照顾好丈夫已经成了她生命的全部。
蒋方良平时只有两个爱好,送走丈夫后,和朋友打打麻将,没事打打高尔夫球。这仅有的两个活动,也因为蒋经国的一句话而消失。有一天蒋经国在临出门时,对蒋方良说道:“我不希望人家跟我讲,‘哎,连院长夫人也经常打麻将’。”因了这句话,蒋方良此生再未上过牌桌。
至于打高尔夫球的嗜好,有一次蒋经国因为她乘坐新的座车去打球斥责了她一顿,她便也彻底放弃了高尔夫。不愿意给丈夫添麻烦,不愿意看到丈夫不高兴。即使再苦,再卑微,也从无抱怨。
长期的压抑,蒋方良没有人和自己说话,没有自己的爱好,仅有的两个爱好,也因为丈夫的不喜欢而放弃。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就像身体里有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一样,马上就要把身体胀破
慢慢的人们开始发现蒋方良开始不对劲了。蒋方良开始在家漫无目的的走着,不时还自言自语,有时翻箱倒柜,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人们问她,她从来不回答,只是不停的寻找着。有一天,蒋方良突然一丝不挂地在屋里乱跑,从不关心蒋方良的蒋经国才意识到,妻子病了。虽然对妻子的爱已不在,但让妻子衣不蔽体的乱跑,实在不雅。
经过医生的诊断,蒋方良是得了精神躁郁症,需要放松心情,不能再有激烈的刺激。妻子被确诊得病,但蒋经国的工作没有停下来,没有为妻子停留一刻。从此,家里的一个女佣成了蒋方良身边贴身随从。
每天这个女佣陪伴着蒋方良,陪她说说话,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这个孤独的蒋夫人。在她细心照顾下,蒋方良慢慢的好了起来,她们也从主仆慢慢成了好姐妹,这是蒋方良难得的好朋友。
1978年蒋经国接替了父亲的位子,成为了真正的一把手。而蒋方良就像一颗失去亮光的星星一样,暗淡无光。即便偶尔和蒋经国出现在公众场合,蒋方良也从不说话,默默现在蒋经国的身后。很多媒体甚至都没有听过蒋方良的声音。
1988年,蒋经国因病在荣总医院去世。丈夫的离世对于蒋方良来说是巨大的打击,虽然丈夫从来没有关心自己,但丈夫的离去,让蒋方良感觉,她的天塌了。
命运没有放过这个孤独的老人,在蒋经国去世一年后,长子蒋孝文也因病去世,蒋方良的精神几近崩溃。身在日本的儿子蒋孝武担心母亲的身体,于是请辞回家陪伴母亲。蒋方良还没来得及享受这暮年的母子情,蒋孝武就因急性心脏衰竭病逝于台北。
当蒋方良得知儿子蒋孝武离世的消息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踉踉跄跄的来到医院,当看儿子尸体的那一刻,蒋方良彻底崩溃。她扑到儿媳遗体旁边大声呼喊:“老天,你何以如此不公平,孝武只有四十六岁啊,你为什么要带走他?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难道蒋经国造下的情债,都要报复在了孤儿寡母身上吗?令蒋方良没有想到的是,连丧两子之后的第五年,她唯一在世的儿子蒋孝勇也离开了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人世间最让人心痛的场景,而短短十几年,这位老人却接连承受了丧夫还有三个年轻的儿子的悲痛。
最后的愿望
现在蒋方良身边的至亲之人都已经送走了,唯独只剩下孤独的自己。她的眼泪也跟随亲人的离去而离去了,没有了眼泪,没有了悲伤,蒋方良每天呆呆的看着家里的一张全家福。这里包含了她所有的人生。为了丈夫,为了家庭,她付出了所有,也忍受了所有不该忍受的事情。
每当蒋方良看着空空荡荡的家里时,她都会陷入无限的沉思中。在她的幻觉中,她看到了年轻的蒋经国,看到了那个在莫斯科热情,关爱自己的蒋经国。那是多么的美好,多么的甜蜜啊。她还看了三个儿子小时候在自己身边打闹玩耍,一声声的叫着妈妈,每到这时,蒋方良的脸上就会露出笑意。可是当蒋方良想要融入时,他们却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剩下孤独的自己。
可能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梦幻,就像她的一生一样,她可能一直生活在与蒋经国初恋时的幻境中,幻想着丈夫可以回心转意,幻想着两人可以重温当初的温暖。
2004年,蒋方良终于走完了她人生的旅程,在荣总医院的病床上停止了呼吸。一个无声,沉默,甚至人们差点忽略的蒋夫人彻底脱离了这个让她伤心的世界。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却是“我死了之后,可不可以和我先生葬在一起?”这是她唯一的执着,她希望以这种方式守住自己的丈夫,永远留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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