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作者:吴呈杰(媒体人,播客「除你武器」主理人)
今年办了半年多次法国签证,我居然用上了三次。第一次去戛纳电影节,第二次去巴黎奥运会,第三次则是入围了一个文学驻地项目,在波尔多一座1500年历史的古堡里待了10天。
三次法国之行,恰好展现出法国的三个面向:名利场、新灯塔,和权力者的历史。
△在法国街头。(图/吴呈杰)
法国·戛纳
现在回想戛纳电影节,每个人都在谈论电影,却似乎又不真正关心电影。
每到五月,这座静谧的南法海滨小镇就变成了全球明星浓度最高的地方:你会差点撞倒提着裙摆的张天爱,看电影发现后一排坐着钟楚曦和侯雯元,吃burger king的时候彭于晏叫你帮他看一会狗。很多人因此沉迷其中,忘记了这并非真实世界。我猜这是很多人一次次去戛纳的原因。
△ 享受阳光、沙滩和海滨风光的人们。(图/吴呈杰)
戛纳也给我留下了两个迷人的小巧合。
我很喜欢的一位中国导演的电影在戛纳首映,当时很遗憾没能和他深入交流,两个月后,我就在西宁和他共处了一天。我很喜欢的另一位导演肖恩·贝克摘下了金棕榈,我也没能见得一面,五个月后,在塞纳河畔的一家咖啡馆,我看到他拐进旁边的一栋公寓楼。他的新片《阿诺拉》正在巴黎上映,广告牌贴满大街小巷。奇妙地,好像喜欢的一切必将汇合。
△ 戛纳电影节现场。(图/吴呈杰)
法国·巴黎
我还能记得巴黎奥运会开幕式带给我的震动,像看小时候英美剧里开放大同世界的梦想成真。因此借由奥运会契机来巴黎,就更多了一层怀乡色彩。
△ 巴黎赛场上的郑钦文。(图/吴呈杰)
我白天看比赛,晚上见不同朋友。每个朋友都有自己的那个巴黎,我最喜欢的是最后一个巴黎——朋友带我坐上开往郊区的地铁,白人消失了,第三世界的各种肤色在车厢的连接处摇摇晃晃。终点叫美丽城,气质却和这个名字毫无关系,像穿梭进20世纪90年代的某个小县城,有酒鬼,喧哗的抱怨,和某种驳杂的危险气息。
△ 夕阳下的巴黎街景。(图/吴呈杰)
这不是课本里的巴黎,却比塞纳河和铁塔更接近开幕式里巴黎的样子。一个在巴黎很多年的朋友说:
“很多人对部分欧洲城市的失望,源于他们还在寻找欧洲旧梦,怀抱错位的期待。想看文艺复兴时的佛罗伦萨、美好年代的巴黎,不喜欢浪漫遗迹上的现代龃龉……以欧洲白人城市的标准去期待它的,都是无视历史和现实的人。我不喜欢纯净的梦,我喜欢梦的杂质,梦之外的地方。”
△ 塞纳河桥上骑车的人。图/吴呈杰
法国·波尔多
最后我来到波尔多。初见古堡时,连日的阴翳后天空放晴,古堡的黄褐色石墙如同硕大镜面,阳光四面八方投下来,石墙的反射并不如其所是,昏黄,接近于太阳被火烧过的颜色。我无法直视它,古堡在眯眼的缝隙里对上了焦。
△ 初见古堡。图/吴呈杰
主人在门背面微笑着迎接我们。他是诸多奢侈品品牌的创始人,财富无远弗届。主人讲,城堡在1500年里历经翻新和扩建,历史的切片层层叠叠。正中央呈堂证供一样悬挂了男人的画像,其人为大革命之前城堡的最后一位领主。历史确是由权力者书写的。
△ 狸花猫也是城堡的“主人”之一,惬意地在桌上伸懒腰。图/吴呈杰
听罢介绍,难免感到渺小,在失去时间概念的1500年面前怀疑,我的历史又算什么?
最后一天午后,我在庄园的大树下写作,想起那个欺世盗名的天才雷普利。世人以为他被名利熏心,然而更真实的原因或许是,他在第一次见到华美的海边别墅时屏住了呼吸,忽而发现自己是空的。空的心在穹顶下膨胀,渴望被更大的事物填满。
△ 从窗户望向庭院。图/吴呈杰
古堡的日与夜都均匀的安静。在鸟叫、远处的狗吠、风刮过叶子、蝴蝶降落中最突兀、响亮的声音,是两架私人飞机从低空竞争式地飞过,于巨大的静谧中接近于轰炸。两道波浪号一般的尾迹留下来。
我有过一瞬间的动念,当雷普利也未尝不可。但区别在于,我无法将过去排出我的体内。我的历史不是权力式的,也缺乏超越性,但有其重量,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就像划过的两架飞机。
△ 秋色静谧。(图/吴呈杰)
我想起在布拉迪斯拉发游荡时看到的话:“我被这里的三重景观迷住了——城堡,教堂,还有河流。城堡代表权力,教堂代表精神力量,河流则代表着,前两者都是转瞬即逝的。”
永恒的只有自己的生活。临走那天,晴天重新变得阴沉。古堡大门合上,像拒绝被进攻的城门。秋意并没有添浓几分,古堡仍像初见时那样。十天短得像精品店的橱窗,它轻易流过我,然后我会回到我的生活中去。
你想开启一场法国之旅吗?
读完点个【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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