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被判刑，治理贪腐既要清理鱼塘，又要远离污泥
文/宫殿楼台
12月13日，中国国家男子足球队原主教练李铁被以受贿罪、行贿罪、单位行贿罪、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对非国家工作人员行贿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自他被立案调查两年多后，终于有了判决结果。
2022年11月，李铁被监察机关立案调查，足坛反腐由此拉开大幕。随后，中国足球协会十多名高层和中层干部陆续接受审查调查。这场反腐行动的力度之大空前绝后，不论是时间跨度还是抓获人数，都创造了历史新高。中央电视台反腐纪录片极尽嘲讽地列出了“首发十一人”和“三名替补”的涉案人员名单，将中国足球的腐败问题淋漓尽致地展示在了世人面前。
再把目光回退到14年前，2000年前后，中国足球也曾有过一次声势浩大的反腐，两任足协主席南勇、谢亚龙同样因为操纵足球、收取贿赂被抓进去。那场足球反腐声势不可谓不浩大：高层批示，公安部督办，从国脚江津、祁宏到俱乐部总经理、球队领队纷纷入狱。那时，就有媒体评论，参与中国足球贪腐犯罪的主体几乎囊括了球员、教练、裁判以及足协和俱乐部的各级高管。
有这么多包括高级别官员在内的人员因贪腐问题而被绳之以法，一方面说明政府的反腐工作确实有力度、有效果，而另一方面也表明有这么多人前途尽毁、令人痛心。提起贪腐人员，人们第一反应就是愤恨，认为他们罪有应得、咎由自取、活该如此。但是就像在这场反腐风暴中中国足协的中高层几乎被一锅端这样，贪腐人员之多、波及面之广，又不能不令人深思，难道只是因为这些人员自身反腐意识不够强、抗腐蚀能力不过硬吗？
建国后政治学最早的两个博士之一、现任深圳大学政府管理学院院长的俞可平对此做过以下分析：
“作为一个政治学者，我们看到的是制度问题。如果几个官员腐败，那确实是他信仰缺失等等，如果是一片官员腐败，那肯定是制度出了问题。正像一个鱼塘，有几条鱼死，那可能是鱼本身的问题;若有成片的鱼死亡，那必定是鱼塘的水有问题了。有人认为说制度问题就是贬低我们自己，其实并非这样。说制度有问题不是说我们的基本制度有问题，而是指那些具体的权力监督与制约制度出了问题。
权力必须受到制衡，这句话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后面还有句话很多人不知道，权力不但要受到制约，而且还要形成封闭的环，不能有一个环节缺失，只要有一个关键环节缺失，那么其他的环节都无效。”
俞可平分析得非常中肯，极个别人贪腐可能是其个人问题，但贪腐问题多发、频发，就不能不从具体的权力监督与制约制度方面来分析原因。
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曾经指出:“制度好可以使坏人无法横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无法充分做好事,甚至会走向反面……”很大程度上来说，贪腐问题多发、频发，与权力监督与制约制度不健全、不到位有直接关系。很多贪腐人员，尤其是一把手落网后，在忏悔中几乎都会追悔当初没有自觉接受监督制约，导致自己私欲膨胀、忘乎所以、为所欲为。实际上，他们自我要求不严、没有接受监督固然是其中原因之一，更关键的是监督乏力甚至形同虚设，根本没发挥出监督作用。
“严是爱，松是害”，这话用在权力的监督制约上特别适合。很多人一开始走上权力岗位的时候，肯定不是直接奔着贪腐去的，而是满腔热血地想拼出一番作为，成就一番事业。
李铁做球员的时候，自称“最憎恨的就是踢假球的人”。但当了俱乐部主教练之后，知道踢假球可能会能帮助球队增加（冲超）几率，特别想证明自己，就用这种不正当的方式获得了“成功”，变得越来越急功近利。
很多贪腐人员就像李铁一样，伴随地位、权力的攀升以及缺乏必要的监督制约，再加上别有用心者的拉拢、腐蚀，思想防线不断松懈，私欲逐渐膨胀，慢慢走上了自我毁灭的贪腐之路。
同时，由于现实中存在太多因权力未得到有效监督制约而带来的种种特权和好处，畸形地刺激了人们追逐权力的热情，诱惑更多人潜意识里奔着特权和好处而变本加厉地走上贪腐之路。殊不知，成也权力、败也权力，缺乏监督制约的权力让执权者过足了大权在握的威风，也品尝了“权力导致腐败,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的恶果。失去监督制约的权力仿佛脱缰的野马和决堤的洪水，把信马由缰的人摔落，将不知却步的人淹没。
换对应的角度来看，若是权力得到有效监督制约，被关进笼子，那权力的运行就会得以规范，贪腐赖以滋生的“鱼塘”就会得以清理，执权者也就能够在良好体制和制度的制约监督之下而被约束，在严管之下得到保护，干净做事，清白做人。同时，权力因为得以监督制约和规范而褪去种种特权和好处，从而让那些垂涎特权和好处的人失去热情，不再一窝蜂地追逐权力。
辩证地来看，治理贪腐的希望不可能全部寄托在建立监督制约制度的他律方面，执权者个人的自律同样不可或缺。
在中国足协的中高层几乎被一锅端的这场反腐风暴中，2019——2023年12月曾出任足协副主席的高洪波和2019年至今担任足协副主席的孙雯安然无恙，就说明他们坚守住了自己，没有随波逐流、同流合污。还有2014--2018年出任足协主席的蔡振华，任职期间恰是足坛贪腐高发时期，他能清者自清、洁身自好，可见其个人操守实属过硬。有人指责蔡振华在位期间未能治理足坛贪腐，是否有失职失察之责？
在歪风邪气泛滥、贪腐人员沆瀣一气的足球圈子，想让当时的蔡振华站出来治理，真不是表面说起来这么简单，他能独善其身已绝非易事。
蒙古族作家鲍尔吉·原野有篇文章《出污泥必染之》，他诘问：“古往今来，有几个出污泥而不染？隋炀帝、希特勒、贾宝玉、李自成以及吸食毒品的人，谁没染？除了荷花的花瓣之外，谁都要染。”而从蔡振华、高洪波、孙雯身上，我们是否可以理直气壮地和鲍尔吉·原野叫一下板，他们三个就没被染！
然而，象蔡振华、高洪波、孙雯这样的人中龙风终属凤毛麟角，更多人就像中国足球协会的十多名高层和中层干部这样，“常在河边走，果然湿了鞋”，被贪欲所蛊惑而误入歧途，走上歪路。
在有效的防止贪腐的监督制约制度和机制尚未健全之前，不妨听听鲍尔吉·原野的劝告：“人别用自己脆弱的免疫系统试验上帝。上帝不傻，傻的是那些往污泥里钻的人。远离污泥，比研究怎么钻污泥又开放一朵圣洁的花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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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楼台：修心养性读闲书，胡思乱想写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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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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