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小毛
1
顾雯走到停车场，远远看见周智刚黑着一张大饼脸等在她车旁。
烦死了，怎么阴魂不散啊。
她寻思要不就坐地铁回家算了，和此人多说一句话都是对身心的极大损耗，现在养生挺贵的。
顾雯转身欲走，周智刚扯着嗓子在后面喊：“装什么装，明明都看见我了！你等下！我有事和你说。”
顾雯无奈地叹了口气，等在原地。
周智刚拖着庞大的身躯像台拖拉机一样轰隆隆开过来，连呼哧带喘：“刚才在店里跟你吃饭那个男的是谁？”
听听这狂妄的口气！
顾雯嗤笑：“与你何干？你别忘了，咱俩已经离婚了，我跟哪个男的吃饭都是自由的，不必向你汇报。”
周智刚一时无法反驳，憋了半天，口气放缓：“我、我是觉得那个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看就是油滑的小白脸。好心提醒你，现在市面上针对你们这种离异中年女性的杀猪盘可多了，你小心上套。”
顾雯：“嗯，听明白了，我离婚后和一个比你帅又比你有钱的小伙子约会，酸到你了。”
周智刚瞪圆了眼睛，好像听了什么搞笑的话，但偏偏笑不出来：“你真和他约会啊？你和那人怎么认识的？不是网恋吧？我告诉你，男人看男人最准，你还是小心点吧！”
其实刚刚和顾雯一起吃饭的男人，只是她的一个客户而已，而且人家是个基佬，对女的根本不感兴趣。不过顾雯才不会和周智刚解释这些，因为根本没必要。
她不耐烦地看看手机上的时间，问道：“你有事说事，没事让开。”
周智刚顿时蔫了，好像鼓足了勇气：“到饭点了，我能请你吃碗面吗？”
2
很多事需要掰扯明白，做个了断，这是顾雯答应和周智刚共进午餐的根本原因。
周智刚很鸡贼地将顾雯带到他们过去常去的面馆。顾雯是西北人，爱吃面。
两人找个角落坐下，周智刚问：“还是老三样？”
顾雯扫码点餐：“你点你自己的，我不用你管。”
周智刚有点委屈：“有必要这样吗？”
顾雯付完钱，说道：“我觉得有。周智刚，现在你我已经不是能够共吃一碗面的关系了。”
周智刚愣住，一直到顾雯的油泼面上桌了，也没言语。
顾雯才不管他，一个人呼噜呼噜吃得杠香，周智刚帮她倒水、递餐巾纸，见顾雯吃得差不多，说道：“我从前一点都不爱吃面，为了你，才慢慢适应吃面。我从前也不会做面，后来也是为了你才去学的。”
顾雯吃饱喝足，问道：“咱俩已经是过去式了，你有话不妨直说。”
周智刚挠挠头，声音很低：“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顾雯，我们从大学时就在一起了，那么多年的美好时光，你真的就舍弃——”
“不是我！”顾雯打断他：“周智刚，最先舍弃这段感情的人，不是我。你搞搞清楚，我们离婚是因为你出轨了。”
周智刚皱着脸，苦苦哀求：“我真的知道错了，顾雯，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行吗？”
顾雯冷笑：“是吗？到底是因为你认识到自己错了，还是因为找了一圈发现找不到比我更好的？”
周智刚脸色微变。
顾雯：“咱俩的圈子都是交汇的，你能打听我的一举一动，自然也会有人把你的事传给我。我可听说了，咱俩离婚以后你一直没闲着，没少约会和相亲，你寻觅了一圈回来找我演这出深情难忘，不觉得自己虚伪吗？”
3
周智刚脸上的忏悔之意消失殆尽，面无表情地盯着顾雯：“看来你是真钓到有钱小白脸了。当年爱我爱得要死要活的人是你，说愿意陪我一辈子的人是你，我还以为你是个多么深情的人，没想到转身就忘、说放就放。”
顾雯都懒得生气，就当自己的青春喂了狗，她看看手机：“周智刚，我再和你说最后一次，我不可能和你复婚，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顾雯起身离开，她能感觉到周智刚怨怼的眼神定在她的后背上，也知道这次大概是真的说清楚了。
她不觉得周智刚频频找她复婚是因为所谓的感情，从理智的角度看，他是因为找不到比自己更好的才想回头；
从情感的角度看，周智刚也可能是因为不甘心、气不过的心理在作祟，当初在一起是顾雯说的，结婚也是顾雯张罗的，离婚还是顾雯提的，事事都让顾雯占据主动，他难免会觉得有点憋屈。
但愿以后他们能桥归桥路归路，真正一别两宽吧。
那天过后，顾雯着实过了一段消停日子。
然而没过多久，前夫周智刚卷土重来。
不过，这次他不是一个人，身边多了个年轻貌美的现女友，因而尾巴翘上了天，脑门上刻着四个大字“扬眉吐气”。
那是在老同学爱子的满月宴上。
老同学请顾雯时特别提到，周智刚也会来，希望顾雯不要介意，顾雯根本无所谓。
但这老同学没想到周智刚会带新家属，因而从他一进门，老同学就很生气，忙慌慌地跟顾雯解释：“我是真没邀请周智刚带人，都是同学你看谁带家属了？气死我了！顾雯你要是觉得别扭就先走吧，改天我和孩子妈单请你吃顿好的。”
顾雯：“真没事儿，我一点都不在意。我就坐这儿消停吃席，吃完我就走，你忙你的。”
同学一脸为难地去招呼其他客人，把周智刚和小女友安排到离顾雯最远的一桌。顾雯安安稳稳地坐着，吃完后和同学告别，没想到周智刚就等在酒店大堂，和他的小女友一起。
“好巧啊。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呢。”周智刚笑着说。
顾雯：“同学都来，我怎么能不来。”
周智刚将小女友的手挽住，说道：“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白玲玲，玲玲，这是顾雯。”
顾雯笑呵呵地打招呼：“你好。”
白玲玲像乌龟壳上的藤壶一样黏着周智刚：“顾姐你好。”
顾雯遂了周智刚的愿，对白玲玲的青春貌美不吝夸赞：“女朋友又漂亮又可爱又年轻，周智刚你可真有福气。”
周智刚流露出小小的得意：“彼此彼此。”
4
顾雯要走，周智刚捏咕捏咕白玲玲的小嫩手：“宝宝，你不是想喝咖啡吗？去那边喝一杯，我一会儿过去找你，他家的慕斯也好吃，一会儿我过去买单。”
白玲玲自然知道周智刚有意支开她，嘟着嘴，有点不高兴，但还是乖乖过去了。
顾雯很不爽：“周智刚你有毛病吧，有什么事不能当着你女朋友的面儿说？你这不是诚心让她误会我吗？”
周智刚：“她小孩儿心性，还不懂事呢。”
顾雯：“有话快说。”
周智刚：“我就是想跟你说，咱俩现在也都各自往前走一步了，就算冰释前嫌吧。以后该怎么处就怎么处，毕竟还有那么多共同好友，咱们别让他们为难。”
顾雯笑笑：“我本来就无所谓啊，一直不都是你这个那个吗？你这是找了个年轻好看的，不然呐，你也没这么心胸宽广，明明你是过错方，搞得还挺委屈，呵呵。”
周智刚嘿嘿笑。
顾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早就看透周智刚这个人，就是这么无聊，这要是没机会让顾雯知道，他找了个年轻好看的小姑娘，没争回这口没味儿的气，他得郁闷死。
顾雯懒得再和他费口舌，说完赶紧走。出了酒店大门拐弯时，眼神不经意和坐在窗边的白玲玲对上，吓了她一跳。
怎么刚刚还可爱乖巧的纯真小女孩，现在看她的眼神就像淬了毒？
顾雯没深想，大概是因为周智刚和自己单聊，她心里不舒服，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没想到，这破事儿还有后续。
那天下午，顾雯托一个客户的福，提前下班去送合同，走出写字楼大门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女声喊住了她。
她回头看了一眼，来人竟是白玲玲。
没有周智刚在场，两人都没有客套，顾雯明显感觉到来者不善，她问道：“你找我有事？”
白玲玲横眉冷目：“你和周智刚已经离婚了，希望你们能保持距离，不要再有任何纠葛！”
顾雯感觉到一种吃了屎的恶心，瞄了一眼她昂贵的包和尚未配套的廉价外套：“那你放心吧，我避之不及。你这人也挺有意思，周智刚都当着我面儿介绍过你，你还跑来警告我，是不是多此一举？你不觉得自己跌份儿吗？怎么的，这是好不容易找到个有点小钱的男人，就乱了方寸？”
5
白玲玲气得脸通红：“总之你管好自己就行。我知道现在老女人不好找对象，很多女人离婚以后去相亲市场上转一圈就会后悔，我只是提醒你，不要自取其辱。”
顾雯上下打量白玲玲，冷声道：“你也是个女人，你嘲笑老女人，是因为你活不到变老的那一天吗？”
白玲玲那点道行估计都用在周智刚身上了，怎么可能说得过经常上谈判桌的顾雯，这一下被怼得哑口无言，泪眼汪汪。
顾雯：“真是笑死人。我把垃圾丢到垃圾箱里，根本不在乎哪个捡破烂的会把它捡走，你捡走就捡走呗，还巴巴儿跑来警告我不准怀念垃圾，你见过哪个扔破烂的会给破烂立个碑？
我要是有一丢丢给破烂烧头七的想法还能有你什么事儿？好好守着你的大宝贝周智刚吧，我也不妨告诉你，周智刚和我离婚以后就没闲着，一直在找对象。
他一开始呢，想找年轻漂亮条件好的，但好像没找到；接着呢，找漂亮条件好的，也没找到；然后回头来找我，我没理他；最后他找了你。”
白玲玲不可置信地看着顾雯。
顾雯：“你到底从哪听说男人就喜欢年轻的？哪个情感专家指导你的？你没明白吗？他是一步步降低要求才找了你。他真不只是喜欢年轻的，他也追过条件好的老女人。只不过，你口中的那些老女人都是长在树尖上的大木瓜，他够不着，只好弯腰去地里扎了你这个水灵灵的大西瓜。”
白玲玲都快哭了，顾雯过够了“老女人”的刻薄瘾，捋捋头发就走了，留下白玲玲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活该。顾雯心想。但愿他俩赶紧修成正果，因为实在太般配了。
经此一事，顾雯做好了周智刚来兴师问罪的准备，毕竟伤害了他的心肝。周智刚也真来了，但问的却是别的“罪”。
“我早就说过和你一起吃饭那个男的，人品不行，你还不信，我告诉你，我前几天看见他了！他、他……反正你让人骗了！而且是大骗特骗！”周智刚脸憋得通红，一副羞于启齿的样子。
顾雯淡淡说道：“他有对象，芬兰领的证，我知道啊。”
周智刚目瞪口呆，但很快反应过来：“你故意骗我？”
6
顾雯：“那倒也没有，从头至尾都是你独自猜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只是没有解释。”
周智刚一脸伤悲：“有意思吗顾雯？有意思吗顾雯？你明明知道，我想挽回，我想和你复婚！”
顾雯：“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有小女友的人，别再讲这些酸溜溜的话。咱俩离婚后，你先一步找到了幸福，应该得意才对吧？我祝福你，真心的！”
周智刚眨巴眨巴眼睛，眼圈开始泛红，忽然掩面哭泣：“为什么呢？为什么你的心那么狠？我只是不小心犯了个错，真的只有那一次，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顾雯，你的心太狠了！”
顾雯的心口闷闷的，她也很难受，多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放就放，但她不打算让周智刚知道，在心狠手辣、云淡风轻的背后，她熬过多少个无眠之夜，背后哭过多少回，甚至也尝试忘记周智刚的那次错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将日子照旧过下去。
她真的努力了，但她就是跨不过去，她的感情洁癖与生俱来，她的纯粹刻在骨子里，就算这是一种矫情，她也只能一直矫情下去。
顾雯看着周智刚，真诚地说道：“我就是这样的人。行了，就这样吧，相信你以后会幸福的。”
说完，顾雯走了，不理会身后嚎啕大哭的周智刚。
以她对周智刚的了解，今天过后，周智刚就会重新支棱起来，因为他早已不是当年的周智刚。
现在的周智刚，会一边挽回一边寻找，一边回头一边展望，他最终的目的不过是尽所能拥有一个满意的伴侣，给他最大化的利益罢了，不拘着是谁。
很久以后，顾雯听说周智刚和白玲玲结婚了。
顾雯已经知道，这个白玲玲也不是一般人，她家境贫寒，没读过什么书，除了脸蛋一无所有。邂逅周智刚后，她深知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机会，于是不顾一切牢牢抓住，即使知道了那么多不堪的真相也毫不动摇。而周智刚本不觉得白玲玲是合适的伴侣，只想便宜占够就开溜，却终究还是被套牢。
然后周智刚不得不面对令他头大的一堆烂事：白玲玲婚后就不上班了全靠他养；白玲玲收走了他所有的银行卡每个月只给他发两千块零花钱；白玲玲疯狂地买各种奢侈品却舍不得给他换个手机；再加上白玲玲娘家那时时吸血的兄嫂亲戚……据两人共同的朋友转述，周智刚后悔到吐血，只怪自己被下半身控制了上半身……
但是，怪谁呢？人家年轻漂亮的女孩嫁给你这个大叔，不图你钱难道图你老？！
大约一年以后，顾雯在植物园偶遇周智刚和白玲玲，正在薰衣草花圃的情人岛上拍照打卡。这次白玲玲学聪明了，压根没往前凑，任由周智刚和顾雯打招呼。
周智刚问顾雯：“还没往前走一步吗？还是得有个家，有家才有归属感。”
顾雯隐隐品出一丝宣战意味，问道：“看来你现在过得挺幸福。”
周智刚刻意大笑着点头：“是啊，能娶到玲玲这么善良单纯温柔体贴的女人，我还是很幸运的。”
顾雯的刻薄瘾又被周智刚勾起来，慢悠悠说道：“你找了她，也可能是她的幸运，不是你的幸运。”
周智刚被戳到痛处，冷着脸不说话，顾雯晃晃悠悠地离开。植物园景色甚美，到处柳绿花红、郁郁葱葱，顾雯抬头看着天高云淡，感受到了真正的第二春。
第二春不是遭遇背叛就迫不及待地报复回去，也不是离开老人马上寻得新人为伴，而是狭路相逢之时，不必急于证明什么，因为人生处处是旷野，真正放下才能事事皆盎然。
作者九爷，专写两性小说，致力于性与男女关系的剖析。更多爆文详见公众号:我是九爷(qingaishitang)。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