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阑夕
每逢年底,季候变得寒冷,按照惯例,东北三省进入传统的「农闲期」,无田可种的农户大多数都会选择在家「猫冬」,这也是千百年来的生活方式,被一代又一代人约定俗成的继承下来。
但在近年以来,「农闲货不闲」的反季节现象,逐渐成为新的常态。得益于直播电商的繁荣,黑龙江的大米、吉林的山货、辽宁的草莓被一箱箱的装进卡车,日夜兼程的销往全国市场,这让搭上生意顺风车的农户们,可能直到临近过年才有时间休息。
当然,有钱可赚的忙碌,就不算辛苦。抖音电商的一份报告显示,在过去一年里,来自东三省的产业带销售额齐齐进入了增速排行榜的Top 10,「投资不过山海关」的刻板印象,正在被自力更生的关外商家亲手改变。
比如北大荒就是抖音直播间里的热门品牌,从五常大米,到椴树蜂蜜,再到黑土大豆,因为独具一格的产地优势,成了和达人主播们双向奔赴的香饽饽。
考虑到北大荒的历史成因——受西伯利亚高压影响,这块北方土地的耕作期极短,曾是中国最为荒芜的地区——在前仆后继的垦荒运动里,被建设成了今天的世界粮仓,本身就充满了发奋图强的精神气息。
而从源头产品的供给角色,变成这个时代的国货品牌,这样的新故事,则建立在新的商业模式上。抖音电商去年卖了154亿单产业带商品,830个产业带销售额过亿,这些产业带覆盖全国27省的150万中小商家,用数字和市场同时证明了从白牌到国货的升级可行性。
这是一个独属于直播电商的光荣时刻。
产业带这个概念,在经济学上成型很晚,它是工业化的后篇产物,具体表现为地域经济发展向着某一优势区位集中,最终发展出产业集聚效应,就像皮草产业之于海宁、假发产业之于许昌、渔具产业之于威海、汉服产业之于曹县等等。
产业带虽然先于直播带货存在,却因直播带货有了品牌化的机遇,这才是正在发生的真实变化。
1937年,经济学家罗纳德·科斯提出了交易费用(Transaction Costs)的理论——这让他在多年后赢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简单来说,企业之所以建立,是因为企业组织劳动分工的费用低于市场组织劳动分工的费用,从而显著降低了摩擦成本。
交易费用理论既能解释产业带的历史形成,甚至也可以同时说明产业带的发展困境。还是以黑龙江的大米产业带为例,它看起来只是农业种植的结果,实际上却还包括研究品种技术的科研单位、负责稻谷脱壳和精磨的加工厂、为企业和农户扩大规模资本支持的金融机构、解决运输需求的物流公司等等。
当这些组织在更近的分工半径上密切配合,整体效率的提升就带来了产业带的优势地位,以此类推,中国分布在大小城镇的产业带数以千计,普遍都遵循着规模经济和协同效应的基本原理。
但科斯也说了,企业扩张规模的界限,在于市场交易的边际成本等于以及超过企业内部的管理成本时。产业带的问题也是一样,在过去几十年里,在坐拥生产资源向全国甚至全球供货的同时,能够蕴育出大量品牌的产业带屈指可数,因为一旦切换到销售场景——也就是在说服用户为什么要选择自己时——产业带的集中优势就会荡然无存。
加上物流成本的居高不下——来自中国电子信息产业发展研究院的数据多少有些反直觉,因为国土面积广袤,中国物流成本占产品成本的比例达到30%-40%,是发达国家的2-4倍——产业带的生产商往往只能分到最低的附加值,最大的利润,实际上创造自交付端的最后一公里,以及贴牌、渠道、营销这些环节。
直播带货的横空出世和走向繁荣,不能说彻底改写了产业带和白牌商家的命运,至少在「被发现」和「可积累」这两大核心需求上,给出了一套新质化的解决方案。
根据「2024年直播电商行业发展趋势观察」的报告统计,去年1-11月全国直播电商的零售额总量达到4.3万亿人民币,不仅占到了电商大盘的30%左右,而且贡献了80%的增量,属于当之无愧的行业引擎。
相比传统电商,直播电商做的并不只是把线下的生意搬到线上,而是开创出了全新的消费场景,用户的选购流程也不再是目录式的——这是纸质和图文时代的阅览模式——转而由一个个鲜活生动的直播间、短视频和商城,去承载商品的展示。
这对原本缺乏品牌基础的产业带商家来说,相当于那张一视同仁的入场券,或者说,让它们也有了从零开始建立品牌的能力。
一个典型消费者,在抖音电商的消费流程是这样的:
在他没有明确购物意向时,短视频和直播的内容不断被刷出来,随时可能激发他对某款商品的兴趣,这就是「被发现」的价值;
当他已经具有了购物意向,则不光是直播间内,通过搜索和货架也能直接入店下单,沉淀出顾客和品牌之间的商业关系,这就是「可积累」的价值。
在抖音电商的定义里,这样的生态体系,叫作「全域兴趣电商」,内容和商品之间高度互通,不再彼此割裂,无论是货找人还是人找货,都是基于兴趣这个共同点,而兴趣,是人类最本源的主动性情感之一。
理解了这个模型,就能理解为什么产业带的白牌商家能在抖音电商有了「出头之日」:以直播间为入口的消费场域,天然就不是唯品牌论的,这当然不是说品牌就失去了它的效用,而是只有品牌一张牌可打的游戏版本,被更新了。
在往日的品牌观念里,产地品牌是落后的标志,因为你没能建出自有的品牌,才不得不借用产地背书,于是就有了7万家中国茶企干不过1家立顿的商业逻辑。但在直播电商的玩法里,产地本身就是叙事的一种,就像「买羊绒选清河的一定就不会错」,产业带的集聚禀赋,第一次从生产端延伸到了销售端。
更何况,在以内容为媒介的输出空间里,关于产地、关于溯源、关于制造的故事,可讲的精彩要远远胜过一个精心设计出来的Logo。
作为中国最大的果蔬产业带,百来万人口的寿光市,几乎家家商户都开了抖音账号,也诞生了专长于直播带货的电商公司,老板在分享店播技巧时,讲了几个新手入行很容易忽视的常识:
直播间一定要在大棚里,只要用户看不到大棚,销量起步至少减半;主播开播前不要吃太饱,因为在镜头前必须要亲口品尝自己卖的蔬果,否则销量还会打折。
这就是直播间里特有的「所见即所得」的消费体验,看不到大棚,看不到主播试吃,观众就不太买账,除非有董宇辉这样的达人帮着分销,否则所有的新鲜、口感和品质,都要有实境行为作证。这固然繁琐,却也正好撞上了产业带的长处:若是比别的,或许还有争议,但是比真诚,从来就没输过。
换句话说,产业带以前空有生产而无品牌的原因之一,就是在广告和渠道瓜分殆尽的现代商业系统里,没有拿到属于自己的「麦克风」,只能替别人——那些有市场能力的、能把东西上架商超的经销商——作好嫁衣。但在沉浸式且长时间的直播间里,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让他们好好表达的场合,而且摆在眼前的麦克风,其声量可以通向成百上千万的全国客源。
这就是数字技术拉动实体经济的产物,「要致富,先修路」的基本原理并没有变,变的只是路的形态而已。
还有曹县通过抖音电商实现产业升级的例子,也很有意思。
曹县原本是贫困县,因为在木制品产业带的基础上,开发出了优质典雅的棺木产品,很早就跨入了富强县,棺木甚至远销日本,垄断了90%的市场。
但棺木这类东西,不出意外的话顾客这辈子只会用到一次,不是特别高频的生意,但是曹县却在近年来抓住了流行起来的汉服热,以物美价廉的汉服生产水平,抢下了全国1/3以上的份额。
整个过程其实不太复杂,作为仅次于义乌的电商第二县,曹县商家的商业嗅觉本就灵敏,在看到汉服内容在抖音等平台上增长迅速后,结合自身的优势——棺材产业的配套,是寿衣,不但产线完备,而且同属传统文化的框架内——很快推出了打破价格差的经济型汉服品类,在完成了向新兴服饰市场转型的同时,也为市场填补了能让更多用户消费得起汉服的空白。
事实证明,即使是老旧的产业,在抓住新的商业模式后,也能一跃站到消费潮流的最前沿。
尽管根据中国演出行业协会的说法,中国的全职主播已经超过1500万人,是相当广泛的就业岗位,但各条产业带都在喊着「太缺主播了」,像是上面提到的寿光市还要从隔壁的临沂引进直播电商培训基地,培养当地和返乡的年轻人玩转互联网。
另一方面,带货主播也是一个需要投入心力的职业,寿光的大棚保温效果很好,播上几个小时就汗流浃背的情况是家常便饭,需要吃得起苦。同省的小城威海则缺另一种类型的主播——会钓鱼——这里的渔具企业年产值超过500亿人民币,直播间都设在了垂钓池边,需要主播练就钓上大鱼的本事。
从这个角度来看,无论是产业带利用直播电商相继崛起的事迹,还是围绕着崛起过程里的那些双向奔赴——平台和商家之间的互利、商家和主播之间的合作、主播和用户之间的信任——都充满了本土化的耕耘特征。
一个机遇充盈的时代,就是不会辜负天道酬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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