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忠于”宣传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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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忠于”宣传画

本文摘编自《海疆在线》网站上的文章“毛远新回忆毛主席对他的三次批评”,毛远新是主席大弟毛泽民之子。

时间:1968年,毛远新在301医院住院。

一天,曾绍山同志来医院看我,说中央办公厅正式通知在人民大会堂开会,并要他到医院来接我一起去参加。我们一同乘车前往大会堂。当我们来到会议厅门口签到处,里面参会的许多认识的同志都向我打招呼,还有几个跑到门口来握手。然而,负责签到的工作人员说,曾绍山同志可以进去,而我不能进去,因为名单上没有我。

曾绍山急了,对工作人员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名单上肯定有他,中央办公厅正式通知,要我去医院接他来参加会议的。”一位工作人员要我们先在门口等一会儿,说再去核对一下。过十来分钟,那人回来对我说:“经过核对,名单上确实没有你。请你马上离开,回医院去好好治病。”

回到医院,思来想去,我实在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中央开会名单上没有我,我怎么却跑去参加会议呢?好像是我自己硬要挤进去似的,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出丑,下不来台。

大约一个多星期后,报纸上登出消息,党的扩大的八届十二中全会在京召开。到这时我才明白,自己是误闯了党的中央全会,被当众拒之门外,并被“轰了出来”。一种既难堪又委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天天折磨着我,始终挥之不去。

……11月,我病愈出院。我去看主席,我谈了这件实在令人烦心的事。“我确实开什么会都不知道,”我继续说,“又不是我自己要去的,反倒好像是我削尖了脑袋,硬要挤进中央全会似的。”

“那又怎么样嘛。”主席平静地说。

“当那么多人的面,当场被轰出会场,别人怎么想?的确不是我要去的,成心捉弄人嘛!”我气鼓鼓地说。

1953年。主席和李敏、李纳、毛远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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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主席和李敏、李纳、毛远新

“觉得受委屈了?”主席皱了一下眉头说。

“不是委屈不委屈的事。既然没有我的事,他们把我带去干么?还有板有眼地说,是中央办公厅正式通知,专门来接我的。这不是把我当猴耍了吗!”我把一肚子气都撒在了经办人身上。

……主席说:“大概是中办疏忽了,没有来得及再通知曾绍山,你莫怪他哟。那天,负责签到的工作人员来核实,总理告诉了我,说你已经到了会场门口。是我坚持划掉你的名字,要你回医院去好好治病。”

“我不知道是这么回事,所以……”我说。

“你这个人呐,”主席打断说,“就这么一点点委屈也受不得,没有出息!”

我垂下头:“主席说得对。我只是怕人家误以为……”

“你看,你看,”主席再次打断我的话,指着我说,“还说我说得对。即使人家误以为是你自己跑去的,又被当众赶了出来,那又怎么样嘛,觉得丢人了?面上无光了?有什么了不得的嘛!”

停了一下,接着说:“你这个人呐,和许多读书人一样,把个人的名声看得过重喽。”

“我……”我一时不知再说什么好。

……“不是说,共产党员要任劳任怨吗?”主席说,“按照古人说法,无故加之而不怨嘛。有些时候,任怨比任劳更难哟。当年在井冈山,省委派人来传达中央指示,我被开除了党籍,说只能当个师长,不能再参加党的会议,不能再看党的文件。据说是因为我讲了一句‘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人家说,‘枪杆子里面怎么能出政权呢’?”

1952年8月9日,主席同李敏、李讷、毛远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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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8月9日,主席同李敏、李讷、毛远新

“这就开除党籍了?能接受吗?”我说。

主席说:“那有什么法子哟,开除就开除呗,这是党中央的决定嘛。后来又说错了,没有开除党籍,只是开除中央委员,开除了政治局。”

“要是我,才不接受呢。”我说。

主席摇了摇头:“我们党是有纪律的,个人服从组织,全党服从中央。对于个人问题的处理,哪怕是上级处理错了,受了冤枉,受了委屈,你可以保留意见,但要学会服从组织决定。当然,涉及党和人民根本利益的事,在重大原则问题上,我是从来不让步的。个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党和人民的事再小也是大事。你这个人呐,受不得一点委屈,任不得一点怨嘛!这很不好,难成大器。”

我感到主席批评的非常对,认真地说:“我记住了。”

主席重新点燃了一支香烟,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忽然,他扭过头来问我:“什么叫‘三忠于’活动?”

“三忠于?”我一下子没转过劲来,愣了一下子,说:“三忠于活动,就是……就是每天开会或吃饭之前,大家拿着语录本,对着主席像,集体高呼‘敬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敬祝林副主席永远健康!’连呼三遍呢。”我边说边比划。

“哦?有这样的事?”主席瞪大了眼睛,“这是哪路神仙的发明?”

“谁发明的我不知道。”我说,“今年的五月,中央派我到辽宁去工作,我发现无论走到哪里,上上下下都在搞这一套。到基层,花样更多,还要背语录,跳忠字舞呢。”

“胡闹!”主席大吼了一声,说:“你也去跟着他们做,跟着跳?”

“三忠于”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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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忠于”活动

“我不赞成这一套,他们呼喊口号,我不喊也不举手。”我说。

“那你制止了吗?”主席问。

“大家都这样,我哪敢去制止啊。”我说,“我要是公开反对,岂不显得很特殊,显得脱离群众吗?还有忠字舞,我从来不跳。在营口县一个公社食堂排队买饭的时候,人家还非逼着我背语录呢。”

“哦?”主席说,“你背了吗?”

“当时我说我是《辽宁日报》的记者,人家非要你背,不背恐怕连饭都吃不上呢。”

主席说:“不过,我还是要拿你是问。”

“拿我是问?”我着急了,“原先我真的一点不知道,到辽宁后才发现,到处都是这一套。这又不是我决定的。”

主席说:“你们辽宁的工人代表住进一中队的营房。我听身边一中队的干部说,每天早上起床后,工人师傅主动打扫卫生,里里外外搞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还说他们教一中队的干部战士搞‘三忠于’活动,还教什么‘忠字舞’,说军民关系搞得满不错的。军民关系搞得好,我赞成。但我不晓得这个‘三忠于’是个什么活动。”

“辽宁工人代表?”我说,“那我有责任。”

主席说:“三呼万岁,是封建社会臣子们哄骗皇帝的办法。效忠个人,是国民党对付蒋委员长的办法,居然全都搬到共产党里来了。完全是胡闹!这些事,总理、伯达他们碰头会的人知道吗?”

“这我说不好。但全国都这样,他们不会不知道吧。”我说。

“这个‘三忠于’,是谁提出来的?”主席问。

“林副主席呀。(林彪)”我没加思索,就随口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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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远新、陈锡联

主席头一抬,嘴巴抽动了两下,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又硬咽了回去。他身体向后一仰,头靠在沙发背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大口地吸着烟。

我发现他手里那支烟的烟灰已经有一寸多长,快烧到手指了,就站起身来,从茶几上拿起烟灰缸,走到他右手边,想去接烟灰,却碰到了他的手,烟灰撒落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他望了我一眼,把烟蒂在烟灰缸里摁了两下,我顺手把沙发上烟灰掸进了烟灰缸。

主席叹了口气,情绪似乎缓和下来,说:“两年前,在武汉,我写过一封信,引用了东汉一个名叫李固的人的话,‘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人贵有自知之明呐,这两句,说的就是我自己。人们喊我毛泽东万岁,人哪有一万年好活噢,一百年都很难得。但是,群众都那么喊,又不好泼冷水。我就喊‘人民万岁!’人民才是世界的主人,是历史的创造者,只有人民配得上呼万岁呢。”

主席清了一下嗓子,用上嘴唇抿了抿下嘴唇。我熟悉他这个动作,忙端起茶杯递给了他。

主席喝了口茶,接着说:“信是写给江青的。总理看过,还有武汉书记也看过(后来我才知道,应该是湖北的省委书记王任重)。我说,吹得越高,跌得越重啊!”

主席恢复了平静,说:“这是个原则问题。我还要听听总理、伯达他们碰头会怎么个说法。”

12月,我回到沈阳,把主席批评“三忠于”的事告诉了陈锡联。

1969年初,辽宁省召开关于落实政策的有线广播大会,广播线从省中心会场,一直拉到了基层公社和厂矿企业。

毛远新、陈锡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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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远新、陈锡联

大会由省革委会办事组组长杨迪主持,我对他说,你就宣布开会,然后说由我讲话就行了,那套“三忠于”活动,就不要再搞了。

杨迪疑虑重重地问我:“这行吗?”

“我和陈司令事先商量过,有什么问题由我来负责。”我说。

大会就这么开始了。然而,我刚讲了几分钟,杨迪从后台匆匆跑到我身边,紧张得满脸汗。

他在我耳边小声说:“不少市地打来电话,追问会议是谁主持的?为什么不搞‘三忠于’活动?有的还提出要追查反对毛主席的黑手。”边说边递给我一摞纸条,说是中心会场台下递上来的。

我简单翻了翻纸条,全是这类问题,有的还上纲上线,骂得很难听。

我对杨迪说:“放心,我会处理的。”继续按我原定的提纲讲下去。

最后,我说:“会议期间,收到不少电话和纸条,追问这次会议的主持人,为什么不搞‘三忠于’活动?还有的同志提出要揪黑手。我可以告诉大家,这是我决定的,要揪黑手就揪我吧。”

会场上传来叽叽喳喳一片议论声。我提高了嗓门,对着麦克风大声说:“不仅这次会议不搞,今后全省都不要再搞这些东西。如果你是真的忠于毛泽东思想,那就按毛主席的教导,认真去把落实政策的各项工作做好。”

大概是由于我的特殊身份,当时并没有人怀疑我是什么黑手,这股刮了大半年的歪风,在辽宁全省很快就被煞住了。

不久,去北京开会的陈锡联给我打来电话,说总理在内部一个什么会上,传达了毛主席对“三忠于”活动的严厉批评,今后全国都不许再搞了。我心想,这可能就是主席向中央碰头会询问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