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年前的那个夜晚,利昂内尔·梅西和队友一起走向颁奖台去接受亚军奖牌。

路过大力神杯时,他停下脚步,凝望着这座曾经被马里奥·肯佩斯和迭戈·马拉多纳两度举起的奖杯,在距离梦想最近却也是最远的地方。

他没有流泪,这一幕却比流泪更加让人动容。

如今,他将再次率队出征卡塔尔世界杯。在2021年率队夺得美洲杯后,顶着天才之名却更喜欢过平凡人生的他一改之前的低调,前所未有地展现出领袖气质。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把冠军带回阿根廷了,就像他的前辈们在多年前所做过的那样。

①被期待的“马拉多纳第二”

对于2014巴西世界杯决赛上发生的一切,梅西依然历历在目。

90分钟的常规赛和30分钟加时赛之后,阿根廷和德国的比分还是0比0。就在所有人以为双方会进入点球决胜时,22岁的马里奥·格策横空出世,胸部停球后凌空卧射,击碎了“潘帕斯雄鹰”的冠军梦,也击碎了他的心。

8年后,35岁的阿根廷当家球星在卡塔尔迎来自己的第5届或许也是最后一届世界杯。赛事开始之前,他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自己永远无条件地热爱阿根廷,也感恩过去所经历和一切。

“无论痛苦还是愉悦,它们都是如此特别。现在,让我们忘记过去去拥抱一个新的未来吧,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

在卡塔尔世界杯上,梅西和他的阿根廷被分在C组,同组球队为沙特、墨西哥、波兰。出线对于他们来说不是难题,他想得更多的如何能够在淘汰赛中走得更远,去触摸那座梦寐以求的奖杯。

在取代雷米特杯成为世界杯冠军奖杯之后,大力神杯的基座上面曾经两次刻下过阿根廷的名字:一次是1978年,一次是1986年。

1986年墨西哥世界杯,“潘帕斯雄鹰”由马拉多纳领衔。他在1/4决赛时淘汰英格兰队时的“上帝之手”以及决赛面对联邦德国队的两次绝妙助攻,都被写进了世界足球的史册当中。不管你是不是阿根廷球迷,都不得不承认他和他种种表现都堪称“神迹”,世界上再也不可能有他那样的足球选手了。

马拉多纳是独一无二的,但阿根廷人总是怀抱希望,期待未来他的衣钵可以被另外一位天才接过,重新带领球队走上巅峰。

2004年,在“神”退位7年之后,他们等来了一个新的面孔。

时任阿根廷U20主帅乌戈·托卡利听说西班牙足协想要征召持有阿根廷和西班牙两国护照的梅西,立刻找到足协主席胡里奥·格隆多纳,希望先下手为强。

于是,那年夏天身披17号球衣的梅西首次代表国家队出场,在面对乌拉圭的友谊赛中两传一射,帮助球队8比0获胜。

②“欧洲人”的格格不入

“如果你见过年少时的梅西,便再也不会忘记。”

2022年世界杯之前,托卡利在接受阿根廷“超级体育”电台采访时回忆道。

“他总是笑嘻嘻的,享受在国家队的每一天。那个时候的他没有压力,和每个人都相处得很好,他们总是在一起开一些看上去莫名其妙的玩笑……我真是热爱这样的场面和这样的他,也很享受在一支拥有梅西的球队里当主教练。”

1987年6月24日,利昂内尔·梅西出生于阿根廷圣菲省罗萨里奥市。

他4岁就开始在父亲豪尔赫·梅西业余执教的球队格兰多利,7岁时加入了纽威尔老男孩俱乐部的少年队。如果不是在1997年被查出患有生长激素缺乏症,他可能会沿着马拉多纳或者加布里埃尔·巴蒂斯图塔的轨迹,升入“老男孩”成年队,然后被欧洲的球探看中前往意甲或者西甲。

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知道“长不高”这件事有多么严重。但在被告知有可能影响足球生涯后,他总是乖乖地跟在父亲身后,跟他去诊所接受激素治疗。不过,每个月将近1000美元的治疗费用压垮了这个工人家庭,直到一名欧洲球探的出现。

2000年,梅西前往巴塞罗那俱乐部的拉玛西亚青进行试训。得到通过后,俱乐部承担了他的治疗费用。4年后,他成为巴萨的一员,不断帮助球队获得联赛、国王杯、欧冠等大赛冠军。尽管之后由于和俱乐部的纷争在2021年转会巴黎圣日耳曼,他还是在转会当年就第7次获得金球奖。

在俱乐部的风生水起,让梅西成为全世界球迷眼中新的“神”。

不过,和马拉多纳不同,他的“神迹”似乎只会发生在俱乐部,巴塞罗那就像是他的奥林匹斯山。从山上走下来,回到12岁就离开的阿根廷,在那些尽管效力于欧洲俱乐部但都有过阿甲经验的队友身边,他总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很难找到那个最自如的自己。

在代表国家队出战的时候,没有人比梅西更努力。他不断地在中前场奔跑、串联,像WiFi信号一样把队友们连接起来。

可是,在充斥着“暴力美学”的阿根廷,个性谦逊、低调的他总是难以像在巴塞罗那一样如鱼得水。伴随着“蓝白军团”不断折戟世界大赛,“身为半个欧洲人的梅西不会踢阿根廷国家队”的说法也开始甚嚣尘上。

③“没有领袖气质”的队长

最令他在意的话出自马拉多纳本人之口。

马拉多纳在2008年担任阿根廷队主帅,率队闯入2010年南非世界杯。在1/4决赛0比4惨败给德国之后,他在更衣室里当着被自己亲手提拔为队长的梅西和冈萨洛·伊瓜因、胡安·塞巴斯蒂安·贝隆、迪·玛利亚、加布里埃尔·海因策等人的面宣布辞职。

“出于对Leo的敬意,我不会说我跟他之间谁是更好的那一个。我很喜欢他,我很享受看他在场上踢球的时光。他是一个好人,但可能还是缺少了一点领袖气质。”几年之后,他在一次访谈中表示。

“这不是批评,而是期待。对于梅西这样的球员来说,他应该明白领袖都是‘独行侠’,没有人能够帮助你。领袖也不需要总是思前想后,没有人能够指派一个人去领导球队,因为这个位置是靠自己赢得的。”

如果马拉多纳可以选择,或许他会希望C·罗而不是梅西在自己的球队里作为核心。他们都像是“独狼”,张狂、渴望认同;越是逆境越能激发自己的斗志,喜欢那种把整支球队扛在肩上负重前行的感觉。

“嗨,迭戈!为你送上最好的祝福,希望你一切顺利,可以尽情享受生活,给你个大大的拥抱。”2020年10月30日,在阿根廷名宿60岁生日之际,葡萄牙人通过一段视频向其表达了敬意。最后,他不忘开玩笑地表示:“你是No.1,但……在我之后。”

这是典型的C·罗,梅西却永远不会说这样的话。

面对马拉多纳“不是批评”的批评,阿根廷国家队队长依然保持着风度。“我们都知道迭戈代表着什么,知道他对于阿根廷人的意义所在。每个人都会仔细听他的话,因为他说的都是神圣的字眼,我也一样。”

梅西不会在公开场合顶撞他人,无论在场上还是场下,更何况是马拉多纳。

2020年11月,刚刚度过60岁生日的老马突发心梗去世。阿根廷陷入沉痛的哀悼之中,几天之后梅西在西甲对阵奥萨苏纳的比赛中打入一粒进球。面对现场上万名球迷,他脱掉巴萨球衣双手指天,露出纽威尔老男孩的10号球衣。

他们都曾经穿过这件球衣,像在国家队一样。他们之间也从未有过矛盾,有的只是对“蓝白军团”永恒的热爱。

④他的血热起来了

“足球之神”去了天堂,阿根廷人再次呼唤梅西。

这一次,他勇敢地站了出来,在队友们的簇拥下,在和自己同名的教练斯卡洛尼的支持下。2018年,30岁的斯卡洛尼成为“潘帕斯雄鹰”的新任主帅。他曾经和梅西一起参加过2006年世界杯的年轻教头,知道梅西身上的潜力以及如何去激发这种潜力。

他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在锋线上启用年轻的劳塔罗,中场安排罗德里戈·德保罗和吉奥瓦尼·洛塞尔索上位,以梅西为核心建立起一支不需要负重前行的阿根廷队。同时,他也在对内和对外的讲话、采访中多次提到队长的“精神力”。

“和很多人相比,他的言行都更有价值。因为他从小就是个好人,尊重对手和同行,拥有健康的生活并且平易近人。”

从在国际足坛崭露头角的那一天起,几乎从未有人去把梅西“好人”的一面如此放大,人们只是不断地要求他赢球。这极大的鼓励到了他,也给了他更多的自信。

2021年美洲杯上,梅西第4次率队闯入决赛。在和老对手以及东道主巴西的决赛之前,他把队友们召集到身边,发表了一则让所有人都感到血脉喷张的“更衣室演讲”。

“我们都知道阿根廷对巴西的比赛代表着什么。今天我没什么要说的,只想感谢你们!45天来我们在酒店中隔离,没有见到过家人。我还在这里过了生日,当时我对你们说我非常喜欢这个团队。达米安·马丁内斯见不到刚出生的女儿,更没法去抱抱她。卢卡斯·马丁内斯也有了儿子,但他也只是去见了他一会。”

“这些都是为了什么?因为我们有一个目标,我们距离这个目标还有最后一小步。你们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靠自己!我们必须走上球场举起这座奖杯,我们要把它带回阿根廷,和我们的亲人朋友以及球迷们一起庆祝!”

这是一个热血的梅西,也是一个此前从未有人见过的梅西。

在谈到梅西从球员到领袖的角色转变时,前队友伊瓜因说:“听到他的演说,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以一种非常不同凡响的方式表达了自己。我们永远不会只谈论梅西是一名多么具有天赋的球员,而是应该看到他作为一个普通人是如何完善自己的。”

既是天才,又是凡人;既能劈开乾坤,又希望可以拥有自己的小世界。多年以来梅西一直不断地在这二者之间寻找着平衡,这也使得他区别于马拉多纳和C·罗——他们更加认同的是自己天才的那一面。如今,35岁的阿根廷人终于找到了那个完美的比例,也成就了独一无二的他。

作者: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