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北省钟祥市的农村里,有一个名叫余秀华的女人,她从小就是脑瘫患者。
身为残疾人,她经常被嘲笑、被歧视。
好不容易结婚了,但是从结婚那天起,她就在酝酿着离婚。
最终,她离婚时,还给了丈夫15万元现金,以及一套房子。
这又是为什么呢?这些钱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那是她写诗歌挣来的,通过写诗出书,她出名了,收入至少超过100万元。
先让我们欣赏一下她的一首诗歌:
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
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
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
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
这是余秀华的诗,于是惊觉,最近她很沉寂。
沉寂到我想起她,不得不主动去寻她的消息。
喜欢诗歌的人,大多听说或者研究过余秀华。
一部分人痴迷于她,给她褒奖,簇拥着把她架上神坛;一部分人对她嗤之以鼻,给她谩骂,恨不能将她踩入谷底。
她的生活,在冰火两重天里撕扯、割裂。
于是,她一边温柔低吟“我在人间,无端欢喜”,一边摆开架势,嘶吼着“老娘”开战。
无论别人如何待她,她已在当今诗坛占得一席之地。只是这个位置,就像她在人间一样,摇摇晃晃,站得并不稳当。
如今,这个只要名字一出现,就可能引来一场骂战的女人,已经45岁。
前半生,她过得疼痛、压抑;后半生,即使已有能力疗伤,但仍难免被伤。
70年代的农村,条件不好。
一年到头,农民“撸起袖子加油干”,贫穷也还是板上钉钉的事。
穷日子穷过,就连女人生孩子,如今看来惊心动魄的大事,在当时,也不过是找个接生婆在自家炕头上解决。
这就是当时农村女人的生产条件,往大了说,这是一个时代的特征。
1976年,在湖北省钟祥市的石牌镇横店村,一个女孩就这样出生了。
不幸的是,因为难产缺氧,她成了脑瘫儿。
周围人一阵唏嘘过后,事情归于平静。
没有人能料到,这个名叫余秀华的不幸女孩,会在39年后震惊中国诗坛。
女孩,脑瘫,农村,贫穷……当这些标签同时被贴在一个人的身上,迎接她的是什么样的人生?
毫无悬念,村邻的同情可怜,同伴的嘲笑讥讽,路人的鄙夷不屑……像一日三餐一样,一路伴她成长。
好在,父母的爱一直在,她脆弱的内心得以攀附栖息。
爱好读书,让她的灵魂在自我构建的世界里自由游走。
她用这两样铠甲,抵御世界的嫌弃,即使常常被现实刺痛,但起码不至于遍体鳞伤。
父母送她去上学,她没少受欺负,唯有在书本里,她才寻得到自己渴望的世界。
她读书刻苦,成绩不差,用常人不理解的思想观察世界,用倔强的语言对抗人生的不完美。
上初中后,她找到了宣泄情感的更好方式——写诗。
那里没有别人的无理奚落,没有出其不意的自尊破碎。
那里,是她一个人的天堂。
高中毕业后,碍于身体原因和家庭情况,余秀华的求学之路被终止。
父母把她当成宝贝呵护着,她不会做饭,不会干农活。
即使如今,母亲去世,在家的一日三餐也都由父亲张罗。
父母不理解女儿,走不进女儿的内心,他们用自以为是的爱,表达对女儿的负疚和心疼。
他们一边竭尽全力护好女儿的前半生,一边费尽心思替女儿寻找后半生的依靠。
然而,爱至深,伤也至深。
天意弄人,父母认为最好的安排,偏偏给余秀华套上了此生最沉重的枷锁。
当那个大余秀华12岁的外乡男人,成为她的丈夫,余秀华的人生剧本,翻开最痛苦的篇章。
那个男人,终是没有遂了父母心愿。
不仅没有成为余秀华的依靠,反而处处鞭笞余秀华满是伤痕的精神世界。
结婚后,余秀华的老公,在外打工,一年半载才回一次家,回家后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奚落余秀华。
“上门女婿”在农村并不光彩,意味着“低人一等”,他走这条路,无非是因为穷。
他内心交织着自卑和不甘心,只有用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这个残疾女人时,内心才能升腾起隐隐约约的快感。
她跌倒了,他不去扶,只站在远处看笑话;她执着于写诗,他讽刺她麻雀妄想变凤凰;当着外人的面,他呵斥辱骂她,从不给她留面子……
被轻视、侮辱,没有自尊,遭受冷暴力……婚姻给余秀华的全是失望。
他们被命运强行安排在同一轨道,不约而同,背向而行。
现实无情,婚姻冰冷,但从未消弭的,是余秀华内心的反抗和挣扎。
为了同丈夫离婚,她同父母吵架,翻来覆去,最终的结果,只因为她是残疾人而被残酷否定。
“看看你的样子,一个残疾人,你还想怎样?”世界这样对她说。
她不信邪,却也无奈。
更多的时候,她被身体和心灵的疼痛折磨,那种无人可诉的窘境,被她揉碎了变成文字。
微风吹拂的清晨,她摇摇晃晃地走在田埂上,与大自然窃窃私语;月光明亮的夜晚,她仰望星空,向浩瀚苍穹倾诉心境。
爱情、亲情,田野、山川……她艰难而行,期待绽放。
从结婚就琢磨离婚,余秀华琢磨了20年,诗歌终于将她拯救出苦海。
她的人生,更因为诗歌重生。
2005年,她的诗歌第一次变成铅字;2015年,一首《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爆火诗坛。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
无非是,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
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用词大胆热烈,画面逼真震撼,一个口齿不清、面部扭曲的残疾女人,竟然入木三分地描写爱情,此等功力令凡尘俗子可望不可及。
《月光落在左手上》、《摇摇晃晃的人间》、《我们爱过又忘记》、《无端欢喜》、《且在人间》……当一部部作品出版面世,荣誉纷至沓来。
她成为湖北省钟祥市作协副主席;老家的旧屋被当地政府开发,成为旅游景点;政府专门为她安排工作室;被《人民日报》点赞;拍摄纪录片;接受专访……
更重要的是,她挣到了钱,据不完全统计,这些年,她的收入至少超过了100万元,经济独立。
她内心肯定是骄傲的,她终究用一副残疾之躯,把命运反转。
她有底气有能力挣脱婚姻了,即使父母强烈反对,即使丈夫极力不配合。
她拿出当时的稿费15万元,外加一套房子,告别了痛苦的婚姻。
最令她惊诧的是,离婚后的她,竟享受到了那个男人,在回村路上的一次相扶。
儿子成为这段婚姻最温馨的纪念,谈及儿子,余秀华立刻变得柔软。
彼时,网上骂声一片。
有人愤怒咆哮,称余秀华的走红是2015年中国诗歌第一大丑闻,更骂余秀华的伯乐玩炒作把戏,亵渎诗坛。
诗歌爱好者骂余秀华不懂诗歌,低级、浅薄,丑化汉语诗人,抹黑当代诗歌,用世俗搞臭艺术。
男人骂她跛子,长得丑,哪里来的资格和胆量嫌弃男人。
留言、私信、文章……脏话成篇,骂声一片,性格执拗、倔强的余秀华又岂是一只纯良的小白兔。
继诗歌“一睡”成名之后,她又“一骂”成名。
言辞激烈,直爽犀利,她才不讲究什么温文尔雅。
人生被桎梏几十年,能顽强地走到现在,能成为现象级名人,余秀华自有行走人间的利器。
“余秀华的文字大胆露骨,却又坦荡纯粹”;
“她描写的爱情那么疼痛,撕开心来给你看”;
“读余秀华的诗,能感觉到心灵碰撞”;
“余秀华骂人荡气回肠,看着就解气”;
“骂人的词汇酣畅淋漓,必须膜拜”;
“骂人都这么可爱,骂得爽”;
一场场骂战反反复复,无休无止,余秀华也累,她甚至觉得自己得了抑郁症。
她退出了某公众平台,回避那些带着恶意审视她的人群。
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写诗,只刷刷视频浇浇花,没事去户外晃一晃。
她与父亲分住在新房的一楼和二楼,除了吃饭,没有交流。
饭桌上,她与父亲一起喝酒,挑剔父亲买的酒不好喝。
她公开发表声明,拒绝不请自来的采访和探望,她讨厌自己的生活被消费被打扰。
她爱过一个又一个男子,暗恋成诗,表白被拒。
她把这些都变成文字写进诗歌,那是她真实的人生,是内心真挚的释放。
总有那么一句话、一首诗击中芸芸大众的灵魂,令人内心莫名颤动。
其实,只此足以,又何必非拿出一把戒尺,刻意衡量和界定那些文字是不是诗歌。
都祈祷人生“生而无憾”,而余秀华的人生反转,应该是源于“生而有憾”吧。
当被问及“如果不是身患残疾,是不是就写不出这些诗歌”的时候,余秀华说:
“对文学的热爱是一种天赋。”
她拒绝承认“苦难造就了自己的现在。”
在看似凌乱不堪的人生里,她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的孤傲。
至今,45岁的余秀华,已经写出2000多首诗歌,出版5本书:3本诗集、1本散文集、1本自传体小说。
诗集《摇摇晃晃的世界》自2015年出版后,销量已达40万册。
日本某新闻两度报道余秀华,她的英文版作品已在出版社筹划中。
余秀华的人生,花开虽迟,果实繁盛。
看她的散文集《无端欢喜》,感觉那些文字就像流淌在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不知不觉,不可或缺。
“人生难得两不欠,人生本就两不欠。四十多年,什么感情都会用完:爱和怨,喜和愁。谁来安慰我们余下的日子?除了自己,除了各自保重。”
“一个枝条垂到了地面,不过是弯曲起来重新向上。一个人跌倒了,不过爬起来,继续走路。生命就是这样一个过程,无论好坏,善待便是。”
“孤独是一个人对自己最崇高的赞美”。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自己的终极归宿,有人爱值得庆幸,没人爱也不是悲剧。
原来的余秀华,是一个被人可怜的残疾人,没人把她放在眼里。
如今的余秀华,诗歌托举她的人生绽放精彩,依然有人不把她放在眼里。
看不上她的人,无论她的身份怎么变化,看到的都是她的缺点。看得上她的人,一个眼神过去,就能确定她是对的人。
所以这句话是真理:
无论你多优秀,总有人讨厌你;无论你多普通,总有人喜欢你。
人生是一趟单程旅行,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这么悲壮的行程,与其讨好别人,还不如先取悦自己。
满园诱人风景,花香扑鼻而来,你会因为脚下坑洼不平,花枝上小刺锋利止步不前吗?
世间哪儿有完美,完美只在心间。
无论诗歌还是散文,字里行间,我欣赏的是余秀华的心灵共鸣。
无论爱情还是婚姻,得失来去,我欣赏的是余秀华的拿得起放得下。
其他的,简简单单,不去苛求,不去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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