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央行迄今的所有举措都无可挑剔。为了对近期的油价下跌作出回应，俄罗斯央行让卢布汇率自由浮动，允许卢布随油价下跌，只有在价格急剧波动时才出手干预，平缓这一过程。为了抗击国内通胀，俄罗斯央行不顾俄罗斯经济（部分）因为西方国家对其实施的经济制裁而疲软乏力，毅然大幅加息。俄罗斯央行顶住了俄罗斯政坛上要求央行为捍卫卢布币值而出手干预的呼吁，甚至在被指责为“国家的敌人”的情况下依然如此。俄罗斯央行寻求并获得了最高领导层对其行动给予的政治支持。

俄罗斯央行行长埃尔韦拉·纳比乌琳娜（Elvira Nabiullina）无疑铭记以前为支撑持续下跌的货币而做出的那些带来了灾难性后果的尝试，她期望，允许卢布自由下跌，将会让俄罗斯能够在没有遭受灾难性的外汇储备损失的情况下渡过难关。如果油价企稳，比如说在每桶65美元的价位上企稳，那么卢布也会企稳，俄罗斯经济将会下滑，但不会崩塌，所有人都会赞美她是名女英雄。但她没有考虑到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简称欧佩克）的反应。更确切地说，她误判了欧佩克的想法。

尽管厄瓜多尔和委内瑞拉等规模较小的成员国呼吁减产，但欧佩克一直听凭油价自由下跌。11月27日，欧佩克宣布不会减产。12月15日，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简称阿联酋）的能源部长暗示，油价最低可跌至每桶40美元。

这是极其糟糕的。俄罗斯央行在为俄罗斯经济估计的最坏情况中，假设的是油价会跌至每桶60美元。40美元的油价根本难以想象。俄罗斯经济非常依赖于石油：如果油价跌至如此之低，那么严重的经济衰退就不可避免，而违约就真的有可能发生。随着资本外逃加剧，势必引发卢布加快贬值，债券收益率飙升，信用违约掉期（CDS）价格成倍上涨。

此时此刻，纳比乌琳娜缺乏经验的问题就暴露了出来。面对本币如此暴跌，换成其他国家的央行行长，都会进行口头干预以支持本币，平息市场对经济崩溃和违约的恐惧情绪，并且会确保政界人士“口径一致”。对于央行行长而言，媒体管理是一项基本技能，但遗憾的是，纳比乌琳娜接受的培训中似乎没有太多这方面的内容。而就因为如此，俄罗斯央行彻底犯下了可怕的错误。

12月15日/16日午夜，俄罗斯央行宣布将基准利率上调6.5个百分点。此举发出了完全错误的信号。这非但并没有平息市场情绪，反而不可避免地被解读为恐慌之举。到了早上，市场对俄罗斯央行的信心已然消失，卢布直线下跌：

俄罗斯媒体现在把卢布暴跌归咎于俄罗斯央行——虽然也有人把矛头指向俄罗斯石油公司（Rosneft）。

这是纳比乌琳娜所面临的“诺曼·拉蒙特局面”（Norman Lamont，乃是1992年索罗斯做空英镑时的英国财政大臣——译注）。但拉蒙特当时还握有放弃汇率机制这张王牌。纳比乌琳娜是否已经弹尽粮绝了？

那倒还不至于。虽然是迟了一点，但她似乎已在开始学习媒体管理。据路透社（Reuters）报道，今天上午在俄罗斯的国有电视台上，俄罗斯央行行长认为卢布“币值被低估”，并且表示，俄罗斯央行已经准备与俄罗斯政府相互配合，支撑卢布币值。

这场博弈的地缘政治因素决定了，俄罗斯不可能让自己的央行行长去单打独斗。纳比乌琳娜昨天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但今天她做得很对。她之前的策略之所以失败，部分是因为欧佩克玩起了比她预想当中更加激烈的博弈，还有部分是因为俄罗斯面临的政治紧张局势让投资者胆颤心惊。现在她必须调动“重型火炮”。最终，俄罗斯经济的责任在于政治人士，而不是央行行长。为了阻止资本外逃并且恢复市场信心，俄罗斯很可能需要采取资本管制措施。轮到你了，普京总统。

译 陈玮 校 李其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