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事业总要从心头做起。
文|何伊凡
编辑|钟云华
头图来源|视觉中国
向外求都是困难,向内求都是方案。2024年岁末,和一些优秀企业家交流2025年规划时,能感受到他们普遍都有强烈的内求精神。
现在企业家流行谈“定力”,没有内求精神,要定住又谈何容易。他们时而面临战略抉择,时而要去见客户,时而供应商催款,时而高管闹矛盾,一个会接一个会,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如何能定?其实定不在别处,无法在外物上求,只能向内往心上求。不管搞钢铁水泥,还是人工智能大数据,如果能被称为企业家,万般事业总要从心头做起。
向内求很容易口号化、鸡汤化,可对企业家而言,这不是空话头,而是经过战火淬炼的切实体悟。
生猪养殖行业有强烈的周期性,每当猪价处于下行周期,就会陷入全行业亏损,每一轮周期交替,都会有一批企业出局。牧原食品是生猪养殖中的头部公司,其创始人秦英林告诉我,牧原创立32年,经历了七个周期,能发展至今,靠的就是内向思维。自立自强自尊,敬畏周期,理解周期,持续自省,不活在过去,不奢望高价,不赌市场,不怨市场,内部挖潜,向内寻根,和自己死磕。
养猪这件事,看起来很粗放,又臭又脏又累,有什么内求空间呢?周期中价格波动剧烈,这是牧原左右不了的外部因素。
向内求第一步,要深挖规律,打穿行业底层逻辑。行业越成熟,平均利润率就越低,生猪养殖已经完全市场化,充分竞争,行业利润率围绕“0”上波动。周期中如果价格上行,也可能出现10%、20%,甚至30%的红利,可行业红利越高,陷阱越深,此时追逐红利,等到价格下跌会将企业带入深渊。那些出局者,最容易行业高潮时投资过大,行业低谷时赌行情,最终两头都没得到,退出之因不仅是对行业、行情的判断,更深的是溃于技术,败于管理。
向内求第二步,是建立对自己的独立判断。牧原要接受把猪养好,但利润率未必会高。如果把行业利润率和优势企业利润率相比,会发现尽管行业利润率低,可优势企业依然有很强的竞争力,因此莫把红利当能力,须把红利变实力,能够在经营中有积余,退出能善后,通过管理和创新,将利润做到比别人“高一点”。
为了这个目标,秦英林给牧原准备了“三条命”。第一条“命”,要打造成本领先,实现更高利润;第二条“命”,要为客户创造价值,有更强抵御市场冲击的能力;第三条“命”,要关注对社会的影响,创建美好、服务社会,这是生存之根本。“三条命”也是企业的三重价值,即内部价值、客户价值、社会价值。
向内求第三步,将认知转化为行动。牧原把粗放的养殖行业精细化,遵循第一性原理,在内部向技术元点进发,深挖成本,对标国际一流养殖企业,对标优秀生产方式。他们发现每头猪有600元成本空间,行业有4000亿空间值得挖潜,企业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活得好,其实完全在自己。要深挖这600元成本空间,首先打开产业链,看饲料环节、种猪育种、养猪生产、健康环境、屠宰加工还有多少空间可挖,然后找到技术空间,推出财务空间,向着成本空间再分解到更细的技术和环节。目前牧原成本空间压缩已接近300元左右,未来还会继续深挖。在这个过程中,秦英林感受特别深,原来觉得养猪行业已差不多走到尽头,向内挖成本没想到有那么大空间。
从秦英林的思考中,可以看出这三步环环相扣:深挖规律才能建立独立判断,建立独立判断才能将认知转化为行动。
卓尔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阎志也有类似感悟,他理解的“向内求”就是找到自己的根,找到根才能找到力量之源。卓尔主业本来做实体市场,过去十多年来所受冲击可想而知,在迷茫中,他也投资了很多产业,甚至大量地涉足了房地产,表面是在追逐风口,其实被外界裹挟着跑。在2021年下半年,他做了一个决定,个人的精力、关注点以及公司的人、财、物全面聚焦主营业务,同时对港口产业园区、地产开发业务进行了剥离、处置和告别。
内求其实比外求更痛苦,因为无法将责任推卸给环境、趋势、对手、下属,一切归于自己。阎志通过线上线下结合,内贸外贸结合,批发与体验式消费场景结合,实体市场与大型展会结合,把汉口北定位进行了升级,定位为中国供应链管理中心和世界购物公园。这场变革虽然还不到收官时刻,但阎志感觉自己找到了发力的抓手,不再如浮萍一样没有根基。
西贝餐饮创始人贾国龙认为,向内求是不断丰富组织的“土壤肥力”。他已创业36年,在2024年11月重新回到已离开近5年的CEO位置上,准备引领公司新一轮变革。之前为了找到第二增长曲线,他向多个方向出击,先后推出了燕麦面、麦乡村羊肉面、超级肉夹馍、弓长张米饭炒菜、酸奶屋、到家功夫菜、贾国龙中国堡、贾国龙小锅牛肉,做快餐8年9个模式,花掉5个亿,几乎全部失败。2024年主业开始下滑,他当机立断做减法,将快餐业务与零售业务缩到最小,只留两个小团队,将个人与团队主要精力与公司核心资源都聚焦到主业上,计划用一年时间彻底完成西贝品牌重塑。
经过“内求”,贾国龙有个深刻反思,过去几年“远离了顾客,忽略了员工,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对手”,但是错误也没有白犯,成功和挫败都会沉淀为组织土壤中的营养元素。只要土壤肥力够,自己作为领导者还能再上段位。
如果我们列出一个“内求坐标”,“向内求”是原点,它还包含了“向下扎”,这是探本质,辨因果;“向上究”,这是查症结,做复盘;“向外学”,这是打开门,求发展;“向己问”,这是找答案,要方法;最后归于“向内求”,见成败,长本领。
元旦将至,任正非在2009年12月31日,第一次亲自作新年致辞,这段话生动地说明了什么是“向内求”,值得企业家朋友们重温。他用“风华绝代总是乱世生”来形容华为:未来的不可知性使我们的前进充满了风险,面对着不确定性,各级主管要抓住主要矛盾,以及矛盾的主要方面,要有清晰的工作方向,以及实现这些目标的合理节奏与灰度;多作一些自我批判,要清醒感知周围世界的变化,“深淘滩,低作堰”。深淘滩就是多挖掘一些内部潜力,确保增强核心竞争力的投入,确保对未来的投入,即使在金融危机时期也不动摇;低作堰就是不要因短期目标而牺牲长期目标,多一些输出,多为客户创造长期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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