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浙江大学一位26岁的研究员任博导的消息被网络热议。
浙江大学这种“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做法,可喜可贺!
老头找到了一篇此人在博士研究生期间发表于《马克思主义研究》2025年第1期的论文。
这篇论文曾获研究生优秀成果一等奖,也是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马克思对古典自由主义的批判及其当代价值研究”(22CKS004)的阶段性成果。
前天晚上,老头的读者中,有一位朋友私信说,闵博导的这篇论文题目他看不懂,希望老头有时间对这篇论文做点分析。
昨天,老头找到了这篇论文,用了整整一天的时候来阅读和分析。实话实说,文章很难读,1万多字的论文几乎需要逐字逐句地阅读理解。
在阅读的过程中,老头发现论文中有不少的语言和语法问题,本文就把这些问题进行简单整理,分享给大家。
新闻中提到,浙江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说接受社会监督,老头就冒昧地充当一次中学语文老师,对论文中的语言和语法问题提出批评。欢迎朋友们转发,更欢迎对老头的分析进行批评指正。
关于这篇论文,老头不揣冒昧,准备斗胆用三篇文章进行讨论,本文首先从语言和语法角度进行分析,后续将从逻辑论证角度和AI生成的可能性评估角度分别进行分析。
(注:老头的公众号可能被限制流量,对网络流行观点进行逻辑思考的系列文章暂停一段时间。希望文章能够得到大家的转发)。
阅读后的总体感觉
或许作者为了追求学术效果,文章中很多句子的句式复杂,部分语句诘曲聱牙,阅读难度大,个人感觉是论文整体带有浓厚的“翻译体”味道,在后期的人工编辑时,并没有进行彻底的中文化改写。
比如,全文大量使用英文格式的从句嵌套,大量的抽象名词及生僻词堆砌,以及大量的被动句式,读者在阅读的时候,会感觉十分的拗口和晦涩。另外,有不少的句子违背汉语的自然语序,与阅读那些未经精心润色的机器直译学术稿的感觉很类似。
这一点在论文题目就表现的很明显。
“马克思1848年法国革命研究与唯物史观的具体化转向”这个论文题目就很不通顺。阅读完文章后才能明白,这篇论文通过研究马克思对1848年法国革命的分析和思考,促进了其唯物史观的进一步发展。或许是老头本人水平不够,如果是老头本人拟题的话,题目大约是“1848年法国革命的研究对马克思唯物史观具体化转向的影响”。
典型的汉语欧化现象
1.介词短语前置的句式泛滥
“在……中”、“从……视角”、“基于……”等结构的句子,在全文中出现了超过40次,失去了汉语流水句的特征。
例句:在对1848年法国革命经验教训的反思和总结中,马克思意识到……(来源:第三节)
正常的汉语表达:马克思通过反思和总结1848年法国革命经验教训,他意识到……
2.滥用“性”、“化”、“度”作为后缀
论文中多处存在“具体化”、“自主性”、“阶级性”、“历史性”、“必然性”等名词的堆砌,削弱了动词的表现力。
例句:……历史进步构成“历史具体”阐释的必然性规定。
点评:这一句子的表达很僵硬,与汉语的流畅性差别很大。
正常的汉语表达:确定了历史进步所具有的必然性。
3.过度使用系动词“是”
例句:这种转向是马克思在革命政治视角下进行理论思考的结果。
正常的汉语表达:这种转向源于马克思在革命政治视角下的理论思考。
另外,还有诸如“构成……的钥匙”,“走向历史的深处”等语句,这些句子虽然是常见的学术隐喻,若使用频率较高,也有欧化倾向,并且有把比喻当作论证的嫌疑。
语法错误举例
1.主谓宾搭配不当
例句1:唯物史观具体化需要在唯物史观的形成和发展中进行考察与揭示……(来源:第一节首段)
语法错误:“具体化”是本句的主语,无法与“进行考察与揭示”搭配。
老师改错:应改为“对唯物史观具体化的研究需要……”,或者把“进行”改为“被”。
例句2:这种“转向”包含三重面向:唯物史观的总体叙事实现了从“一般原理”到“历史具体”的嬗变……(来源:内容提要)
语法错误:“面向”与“实现嬗变”动宾不配。“面向”通常指的是方向或维度。
老师改错:应改为为“体现在三个方面”或“包括三个维度”。
2.语句不完整
例句1:1848年法国革命构成马克思唯物史观总体叙事转向的现实催化剂,也成为其理论成熟的实践检验场。(来源:第一节)
语句错误:“成为其理论成熟的实践检验场”,阅读缺乏流畅。
老师改错:应改为“成为其理论成熟度的实践检验场”,或改为“成为检验其理论成熟的实践场景”。
另外,谓语“构成”与宾语“催化剂”似有不妥,“成为”较好。
例句2: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以黑格尔的历史反复问题开篇并贯穿全文……(来源:第一节倒数第二段)
语句错误:阅读不流畅,书名号后的“中”字后缺乏对应。
老师改错:应改为“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马克思以黑格尔的历史反复问题开篇并贯穿全文……”,或考虑上句,在“中”字后面加标点“,”。(疑似翻译体)
3.指代不明
例句1:……这种专政就是要消灭资产阶级所有制关系及其观念和重建个人所有制。(第三节)
语句错误:“其”字指代不清。根据上下文语境,应当指的是“资产阶级”,论文的表达易被误读为“资产阶级所有制关系”。
老师改错:应改为“消灭资产阶级所有制关系及资产阶级观念”。
词语使用问题举例
1.自造新词与术语滥用
“视位”(共出现7次):非学术通用术语,疑似自行造词。
老师改错:应当根据上下文语境,分别替换为“理论视角”、“分析框架”或“研究方法”等。
“敞显”(共出现5次):自造的动词,疑似想要表达“敞开”并“显现”两个词的混合含义,阅读的时候感觉很是怪异。
“切中实践”(出现在第三节):汉语中,“切中”通常后带“要害”、“问题”等名词,搭配“实践”真是有点天马行空、异想天开。
2.望文生义和词义误用
例句1:唯物史观的作用机制指向唯物史观如何发挥作用的问题……涉及唯物史观能否彻底实现其内蕴的“解释世界”与“改变世界”相统一的“批判的武器”功能。(来源:第三节首段)
用词错误:“内蕴”一词被严重误用。“内蕴”指内部蕴含的抽象品质,而“功能”通常指的是显性属性,不能用“内蕴”做定语来修饰。改用“具有”这个词更通顺。
例句2:这种“深”在于从社会批判的认识论层面转向无产阶级革命这一真正能够“改变世界”历史活动的本体论高度。(来源:第三节)
用词错误:“本体论高度”是典型的滥用哲学术语。
或许作者在此处想表达“实践层面”的含义,用这个术语为了拔高到“本体论”的层面,实际结果是导致语义空洞。
3.重复累赘
例句1:马克思在对1848年法国革命的历史考察与规律叙事中推动了唯物史观的具体化转向。
语言问题:“历史考察”与“规律叙事”语义重叠,都是对问题进行研究的范畴。
老师改错:马克思对对1848年法国革命的研究,推动了其唯物史观的具体化转向。
例句2:为无产阶级提供了“革命的社会主义”的思想指引。(来自:导论)
语言问题:“思想指引”与“革命的社会主义”二者表达的意思疑似重复,因为后者本身就是含有思想体系的意思。
老师改错:为无产阶级提供了“革命的社会主义”这一思想体系。
句式结构问题举例
1.句式杂糅(复杂单句的结构混乱)
例句:马克思在1848年革命之前建构的唯物史观“一般原理”集理论继承、社会批判和革命建构于一体,既包括对德国古典哲学的批判性继承和本质性扬弃,也涵盖对社会现实及其观念形式的深刻反思与批判,更是在人类解放的历史高度上形成了关于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科学理论。(来自:第一节)
语言问题:一个单句承载了三重并列内容(继承、批判、建构),各分句结构不平行,最后“更是……”与前文“集……于一体”形成了句式杂糅的语言现象。
老师改错:这句话应当进行拆分,分为2-3句为宜。
2.定语过长导致头重脚轻
例句: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通过对法国波拿巴主义国家生成历史和未来进路的分析,认为“在第二个波拿巴统治时期,国家才似乎成了完全独立的东西。”(来自:第二节末段)
语言问题:句首定语长达32字,主语“马克思”被淹没。
老师改错: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一文中,马克思通过分析……,指出……」
3.滥用被动句
例句:唯物史观的作用机制在自觉回应社会理论问题和现实难题中实现了“从‘解释世界’到‘解释世界’与‘改变世界’相统一的历史性变革”。(来自:第三节)
语言问题:连续使用“(被)……实现”、“与……相统一”等被动结构,语义拖沓。
老师改错:建议改为主动句,如“唯物史观通过回应……,实现了……”
总结与建议
这篇论文在语言表达上与汉语的流畅性差别很大,存在明显的“学术翻译腔”,语言表达和语法的错误虽然不是很重要,但大量自造新词、复杂句子、句式杂糅和术语滥用导致可读性差,严重影响了观点的清晰传达。
建议作者进行彻底的“中文化”修改,回归汉语自然表达的使用习惯。
说明:一家之言,另外老头也不是语文老师,本文肯定存在错别字、分析错误或不当之处,欢迎大家批评指正。
关于这篇论文,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留言并留下邮箱索取,或自行去《马克思主义研究》(2025年第1期)搜索下载,因为论文约11000余字,本文不进行转载。
最后,关于论文写作,老头早前曾经有过文章,供大家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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