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我们认为的好,仅仅是因为我们自己没有。
——坤鹏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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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情回顾

在《柏拉图的理型论(十四)》中,坤鹏论主要分享了柏拉图由其理型论而严格、明确界定出的知识与意见。

当然,关于知识和意见的区分,并非柏拉图的首创,而是继承自毕达哥拉斯、巴门尼德,但是,他是第一个完整地、系统地、逻辑地论证知识和意见的人。

柏拉图设定的这个知识和意见的判定标准,对于后世主要有以下影响:

第一,此后的1000多年里,在西方,人们一直采用这个判定标准,基督教经院学派更是将其作为精神唯我论的主要考据方法;

第二,柏拉图主义者给出了科学和哲学的本质不同,原本这两门学科本为一家,都归在哲学之下。

科学,研究一般物象,属于物质世界,是不真实的。

哲学,基于理型,是真实的,关于“是”的科学。

也恰恰从柏拉图开始,哲学家成了一类专门型人才,基本特点是热爱智慧,所谓智慧就是洞见真理、热爱本质,因为智慧相当于达至理型世界的资格和钥匙,或者说,人生如梦,只有智慧才能让人从梦中清醒过来。

但是,如果灵魂是堕落物质世界的神灵,肉体相当于灵魂的牢狱、坟墓,那么,人的使命,只能是尽力脱离肉体的束缚,肉体不与灵魂分离便是得不到知识,那么,唯一可以去理型世界的方法只有死亡,脱离肉体可以叫做死,所以,哲学,就是死的准备,或者说,哲学,就是视死如归。

这样的观念是极其悲观的,等于在说人生在世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这对于柏拉图来说,是不能接受的,可是,只要稍加论证就能证明人生本就无意义,最后,柏拉图只能诉诸前生来世、天堂地狱、论回转生等宗教解释。

这些解释我们可以在《理想国》、《斐德罗篇》等对话录中看到。

二、理型论对宗教的巨大影响

1.宗教的意义

前面提到了宗教,事实上,柏拉图的理型论对于宗教,特别是后世的三大一神宗教影响巨大。

正如坤鹏论所说,只要有死,人生就注定是没有意义的,所以,宗教宣扬灵魂转世轮回。

其目的很清晰,灵魂永恒不死,因果关系就能一直被深深烙在灵魂之上,现在就会和过去未来一直紧紧牵连在一起,永远不会一了百了,现世如何活直接影响死后阴间以及来生怎么样,如此轮回往复,绵绵不绝期,如果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行,很可能就不是死后灵魂受酷刑那么简单了,轻则不能转生为人,重则就是毁灭灵魂,烟消云散。

所以,坤鹏论认为,宗教的最大意义就是让人们坚信人生非常有意义,值得过,还必须好好过。

当然,哲学的最大意义也在于此,只不过哲学更多是让人认清人生没有意义这个事实,看淡生死,明白,活在当下才是人生的最好选择;该怎么活,比如:哪些该取哪些该舍等。

那么,宗教与哲学所阐释的核心其实都是生与死。

而生和死是完全隔断的,哲学更多是承认这种隔断,宗教则是将它们紧密连接起来,形成因果。

坤鹏论以前讲过,人类是一种凡事都追求给个理由先的生物,所以这在很大程度上使得宗教比哲学更诱人。

同理,一直被因果论(决定论)主宰的科学,携一众立竿见影的显著成果,特别是让人们生活越来越好、劳动效率越来越高的发明创造,很快超越了所有宗教,如今俨然已经成了信徒最多的宗教,人们的口头禅也从“上帝”变成了“科学”,科学成了判定的最高标准。

推荐大家看看《申辩篇》中苏格拉底对于死亡的精妙阐述,还有坤鹏论以前写过的《人只有想清楚了死,才更懂得如何活》、《向死而生的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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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柏拉图的宗教论

从理型论可以看出,柏拉图是把古代神话的原型转化成哲学的形式,他的永恒的理型其实是神话中神性世界的理性说法,从神性世界的角度来看,尘世事物只不过是它的阴影罢了。

虽然柏拉图并未讨论神的本质问题,只局限在由理型构成的类似神性世界的理型世界,但是,如果我们不戴有色眼镜看待“神”这个词,将其含义等同于造物主、自然等,那么,柏拉图那个最高理型——至善,其实就是神,且是唯一的神,所以,同巴门尼德、赫拉克里特一样,他是一神论的,而这背后则是从古至今所有哲学家所共执的一个形而上的信念——一切是“一”。

(注:大家可以看《一切是“一”,“一”是什么?(上)》、《一切是“一”,“一”是什么?(中)》、《一切是“一”,“一”是什么?(下)》)

不过,就像理型分有等级,柏拉图也承认除了至善外,还有许多低等级的神,比如:他将地球在内的天体叫可见的神。

柏拉图排斥古希腊传统神话里面的诸神,认为那不过是空想产生的,而且他最看不惯就那些神的各种比人类还要过分得多的不正当行为,这从《理想国》前面部分苏格拉底对古希腊传统神话的严厉批判就能看出来。

但是,他并不是要消灭古希腊的宗教,他相信神是完美的,只是被诗人给描述成了那副坏模样,所以,他依然允许其为理想国的国教,并延用古希腊神话做为国民教育的基础,只是他坚持倡导要对这些神话进行醇化,也就是去除所有神类似人性的描述,让神真正为神,至善至美,完美无暇。

所以,柏拉图属于宗教改良派,希望渐进地改良希腊的宗教。

总的来说,柏拉图的哲学,特别是理型论,有着很浓厚的神秘主义倾向,具有极大诱惑力又能满足宗教情操,这和一神论者意气相投的。

理型并非存在于物质世界,而需要在自我中发现,在《会饮篇》中,柏拉图告诉我们,如何将对美丽躯体之爱净化,转变为对纯粹灵魂之美心醉神迷的沉思,他借由苏格拉底的导师狄奥提玛之口解释,这灵魂之美是独一无二的,永恒而绝对的,和我们在这个世界经验到的事物截然不同:

“他那长期辛劳的美的灵魂会突然涌现出神奇的美景,这种美是永恒的,无始无终,不生不灭,不增不减,因为这种美不会因人而异,因地而异,因时而异,它对一切美的崇拜者都相同。

这种美景也不会表现为一张脸、一双手,或身体某一部分的美。它既不是话语,也不是知识。它不存在于其他别的事物中,例如动物、大地、天空之类的事物;它自存自在,是永恒的‘一’,而其他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对它的分有。然而,无论其他事物如何分有它的部分,美本身既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仍旧保持着不可侵犯的完整。”

简而言之,像灵魂之美这个理念,和许多有神论者口中的神有许多相似之处,而且,尽管理型具有超越性,但它仍可在人的灵魂中发现,靠的就是理性的活动——思考,具体讲,就是辩证法思考。

而且,在柏拉图那里,理性不仅是一种思考或是大脑的活动,还是一种对存在于我们身心内的永恒真实的直观领悟,这个概念包括整个理型论对于后世三大一神宗教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成为许多一神论者试图表达一神概念时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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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基督教不过是民众的柏拉图主义

坤鹏论前面讲过,毕达哥拉斯学派的二重世界对于当时的埃及、巴比伦和印度等大文明来说,并不新鲜,因为它们早有类似观念。

对于古希腊人来说,这个观念相当具有诱惑力,而且它的解释力、包容性极强,所有未知皆可归为另一个世界。

不过,毕达哥拉斯学派的宗教意味太强,又过于神秘,其学说并不对外,传说比正史多得多,所以对于西方二元世界论做出最重要贡献的还要归为柏拉图。

后来的奥古斯丁经由新柏拉图主义学习了柏拉图哲学,继承了柏拉图的二元世界论,提出了神之恩宠秩序的上帝之城和世俗秩序的地上之城的概念。

公元413年至426年,奥古斯丁写下了之后成为基督教护教论和教义论的名著《上帝之城》,其中的教义不久即被认定为天主教的正统教义自然。

他的创世论植根于创造理论,作为超原理树立了基督教的人格神,取代了柏拉图的理型,理型被看作是世界创造之前潜在于神的理性内部的观念,至此,“idea”这个词也就有了观念的看法。

后人将奥古斯丁的教义称为柏拉图-奥古斯丁的教义。

该教义中提出了信仰与知识、精神与肉体等一系列截然对立的概念,这在被视为异端的诸类宗教中极具说服力,最终战胜了伯拉纠提倡的教义,最终于529年的奥兰治教会会议被认定为罗马天主教会的正统教义。

柏拉图的超自然思考样式以柏拉图-奥古斯丁的教义体系继承发扬,与基督教信仰结合发挥着其现实有效性,后来尼采这样评价道:“基督教不过是民众的柏拉图主义”。

小知识:伯拉纠
生于约360年,卒于约430年,也译为贝拉基、斐拉鸠斯、佩拉纠。
他是个爱尔兰人,是不列颠(当时没有英国这个概念)半岛上的基督教修道士兼神学家,精通拉丁文和古希腊文。
公元384年赴罗马,410年移居耶路撒冷。
最闻名的是他与奥古斯丁的辩论。
这场争辩在历史和神学上都非常复杂,对西方基督教神学产生了巨大影响,伯拉纠也因此被基督教定为异端。
伯拉纠的神学观和奥古斯丁的恩典论几乎完全相反,奥古斯丁强调原罪(基督教的原罪论就是他提出来的,在《圣经》是找不到原罪的学说的),人类完全堕落,得救完全是恩典。
而伯拉纠否认原罪,但承认人类本性是恶的,但可以借着受洗,因着信而得以称义。
他强调人的自由意志的教义,并称上帝恩典非人所不配得的恩赐,也非得救所必须。
简言之,他上帝恩典的重要性,宣称没有上帝的帮助,人们也可以获得得救和善的生活。
他的名言是:“如果我应该做,我就能做(If I ought,I can)。”
从历史上的文献来看,伯拉纠的生活是非常圣洁的,他也是一个很阳光的人,充满了正能量。当时也吸引了一大批人来跟随他。
伯拉纠的学说就是现在的成功神学,认为一个人可以靠着自己得到完全的意义、可以修复与上帝之间的关系。
奥古斯丁认为其学说存在很大问题和隐患,会发展到自以为义的程度,就是自我称义,这就不需要基督和他的救恩了。
伯拉纠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受东方教会的影响。在说希腊语的东方教会,其神学跟西方是完全不一样的。比如,西方教会常常问人是否有原罪,东方教会则不会这样看,他们所强调的是:人是上帝的形象,有朝一日,要恢复这个形象。
从《圣经》中看,显然这是对的,亚他那修曾说过一句话:“上帝道成肉身,是为了让人肉身成道。”
对于人要靠什么恢复上帝形象这个问题,西方教会的答案是:我们放下自己,借着耶稣基督脱离罪的网罗,恢复与上帝和好的关系,然后我们就能够活出上帝的形象。
而东方教会则比较乐观,认为人有朝一日就可以恢复上帝的形象,至于怎么恢复,反正人在教会里,这是迟早的事。
西方教会一直认为人要解决罪的问题,但是东方教会认为这不是一个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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