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眼健为实
作者|陈真真
观点
俄罗斯Eqville品牌的一款黑发保健品，在国内某电商平台上单瓶售价498元，而在俄罗斯电商平台（OZON）上的单瓶售价则为603卢布（约合人民币68.6元）。穿了海外产品的“外衣”，价格翻了六七倍。
澳洲Swisse品牌的一款钙片，在国内几个电商平台上价格从60多元到200元不等，价格区间有两三倍之多。
这样的价格悬殊，只是海外保健品乱象中的一个缩影。在产品功效宣传上打擦边球、利用国内外信息差进行虚假宣传等诸多状况一直在海外保健品市场中翻腾着。
打“美国FDA认证”旗号，疑营销噱头
很多国内消费者认为，产品宣称自己拿了FDA认证，就像被贴上了一张金光闪闪的标签，标签上写着“品质保障”四个大字。
当你搜索国内各大跨境电商平台中的海外保健品，会发现打着“美国FDA认证”旗号的产品比比皆是。
作者以买家身份咨询了爱司盟品牌的一款头发营养素，客服称产品是“美国原装进口、严格按照美国FDA的GMP执行标准生产”，其首页的产品描述为“美国FDA&GMP双重认证”。
国内所说的保健品，在国外一般称为膳食补充剂（Dietary Supplement）。事实上，美国FDA并不“认证”膳食补充剂。
FDA官网明确指出：FDA无权批准膳食补充剂在商店或网上销售之前的安全性和有效性或其标签。FDA在监管膳食补充剂方面的作用主要是在产品进入市场之后开始。如果一个产品被发现不安全或不符合法律规定，FDA可以与该公司合作，使该产品符合规定或可能将其从市场上移除。
另外，cGMP（Current Good Manufacture Practices，当前良好生产规范）是美国对膳食补充剂的生产规范标准。cGMP中的“ c”代表“当前”，要求公司使用最新的技术和系统以符合美国法典规定。在叫法上，GMP认证或cGMP认证都可以。
cGMP的认证的主体是工厂（生产商），通过要求生产商充分控制生产操作，确保膳食补充剂的鉴别、规格、质量和纯度，来实现遵守cGMP的规定。
需要注意的是，FDA负责审核生产商是否符合美国联邦政府cGMP法规。但是，通过审核的生产商，FDA并不会对其授予GMP认证证书。生产企业如果需要专业的GMP认证，需要通过第三方机构进行检测。
“GMP认证”和“FDA认证”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即便该产品的生产商获得了GMP认证，也不等于是获得了FDA认证。
FDA的审核行为是属于合规监管，不涉及认证概念。“FDA认证”是一个严肃的概念，FDA也有明确规定“FDA的标志仅供政府官方使用，不应使用FDA的标志来歪曲该机构或暗示FDA认可任何私人组织、产品或服务。”
国内国外“两幅面孔”，疑夸大宣传
前面提到了，FDA虽然不认证膳食补充剂，但依然会做监管。FDA不允许膳食补充剂做任何“疗效宣传”，并要求在包装上注明“产品没有经过FDA评估，不能用于诊断、治疗、治愈、预防任何疾病”。如果违反了，FDA就可以发出警告，拒不改正的会被起诉。
漂洋过海来到中国，这些产品又是怎么宣传自己的呢？作者检索发现，一款爱司盟头发营养素在国内几个跨境电商平台中的商品详情页均声称能解决各种“白发问题”。不过，在评论区，有的平台上是清一水好评，有的平台上则有买家追加差评。
作者对此款产品宣传的白发转黑功效产生怀疑，并咨询了北京某三甲医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毛发专家，得到的回复是：目前没有一种食物或药物有明确白转黑的作用，黑芝麻、桑椹等也没有预防白发的明确的实验证据。
其实，有些海外保健品在本土市场售卖时，并没有出现像国内类似的宣传语。作者在爱司盟美国官网查询了一款爱司盟头发复合胶囊，介绍中只标明了“可以为毛囊提供必需的营养物质，防止过早白发”等描述，且有明显食用警告——“如果您正在怀孕、哺乳或正在服用任何药物，使用前请咨询医生，如有不良反应，请停止使用并咨询医生。”
但在国内有些跨境电商平台销售时，商家却增加了“一招解决”等具有明显导向性的宣传语来吸引消费者。
此外，作者经查询发现，这款产品并非是经国家市监局批准的进口保健品。
《药品、医疗器械、保健食品、特殊医学用途配方食品广告审查管理暂行办法》明确要求：保健食品广告的内容应当以市场监督管理部门批准的注册证书或者备案凭证、注册或者备案的产品说明书内容为准，不得涉及疾病预防、治疗功能。根据《食品标识管理规定》第十八条，非保健食品不得明示或者暗示其具有保健作用。
也就是说，此款产品不仅没有经国家市监局官方审批，还有夸大宣传功效的嫌疑。
可是，为何国内跨境电商平台中的某些海外膳食补充剂竟堂而皇之的宣称产品具有保健功效呢？它们又是以什么名义进口到中国的？
以“进口食品”打通跨境电商市场，疑违规宣传
按照规定，进口保健品想要在中国市场流通，应该有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的《进口保健食品批准证》、保健食品标志（蓝帽子），以及保健食品批号如“国食健注XXX”。每个保健品批号只对应一个产品，消费者可以通过官方平台http://ypzsx.gsxt.gov.cn/specialfood/#/food进行查询。
如果没有获得保健食品批号，但各项指标合格，则只能作为普通食品销售流通，不能在药店销售，且不能在标签、广告中宣传功效、疗效、功能；如果获得保健食品批号（即获得“蓝帽子”标志），则可以作为保健食品销售，并按照批件的内容宣传功效，并且除了国家公布的27种保健品功能，商家宣称其他功能也是违规。
一个“蓝帽子”的申请费用高达几十万至几百万，花费时间有时长达几年，很不易得。作者检索发现，通过跨境电商渠道售卖的许多海外保健品，比如澳洲的Swisse、美国的爱司盟、俄罗斯的Eqville等品牌下的许多膳食补充剂单品并没有申请“蓝帽子”，而是以“普通食品”的属性进行售卖。
针对某电商平台中售卖的爱司盟头发营养素，作者向客服咨询了保健品批号问题，得到回复是：“蓝帽子只是花钱买一个宣传功效的通行证，很多国产产品才会有，进口产品几乎都没有。产品好坏要看具体配方，不要迷信蓝帽子。”
作者购买并收到实物后，根据产品包装上的信息进行查询，印证了其并不是经国家市监局审批的进口保健品。
那它是以什么名义进入中国的呢？按照海关总署第194号公告，对跨境电子商务直购进口商品及适用“网购保税进口”（监管方式代码1210）进口政策的商品，按照个人自用进境物品监管，不执行有关商品首次进口许可批件、注册或备案要求。
作者查询《跨境电子商务零售进口商品清单（2019年版）》发现，未混合的维生素以及衍生物等商品在清单内，查询海关总署进出口食品安全局网站发现，该产品正是以“进口食品”的身份进入中国。
不过，《跨境电子商务零售进口商品清单（2019年版）》也明确注明：依法需要执行首次进口许可批件、注册或备案要求的保健品，需要按照国家相关法律法规的规定执行。也就是说，如果进口产品的成分不在海关名录里，就必须申报保健食品，否则只能以普通食品销售。
依据《网络食品安全违法行为查处办法》第十七条规定，入网食品生产经营者不得在网上刊载的非保健食品信息明示或者暗示具有保健功能。
种种线索证明，国内电商平台上某店铺的这款爱司盟头发营养素以“进口食品”的身份进驻国内某跨境电商平台，但在销售时却违规宣传具有保健功能。
海外保健品之所以受欢迎，缘于其“纯天然”、“无副作用”、“国际标准”等标签。然而，中国营养保健食品协会秘书长刘学聪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目前，每个国家的保健食品都是依据其本国人的体质、营养状况生产的，随便选用不一定科学，大家不要盲目追捧“纯进口”。
科学是严谨的、低调的，而广告营销正好相反，暴利、高调、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消费者在购买和使用保健品前，要学会科学辨别与选择，能少交一些智商税。
参考资料：
[1] Dietary Supplements:How FDA Helps Keep You Safe
https://www.fda.gov/media/158340/download
[2]Understanding:Dietary Supplements
https://www.fda.gov/media/158337/download
[3] Is It Really 'FDA Approved'?
https://www.fda.gov/consumers/consumer-updates/it-really-fda-approved
[4] 为什么在美国保健品无需FDA认证？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2176190/answer/2208318529
[5]《中华人民共和国认证认可条例》（2020年修订版）
http://www.cnca.gov.cn/zw/fg/202006/t20200618_58597.shtml
[6] 特殊食品信息查询
http://ypzsx.gsxt.gov.cn/specialfood/#/food
[7]《保健食品注册与备案管理办法》
https://gkml.samr.gov.cn/nsjg/fgs/202011/W020211116565338040119.pdf
[8] 国金证券研究所：《保健品食品注册与备案管理办法》解读
http://pg.jrj.com.cn/acc/Res/CN_RES/INDUS/2016/3/1/0f742532-7cbf-46b6-b1c5-1d8f3a58372a.pdf
[9]Dietary Supplements Verification Program
https://www.usp.org/verification-services/dietary-supplements-verification-program
[10]五招教你选购进口保健食品
https://scjg.xm.gov.cn/ztzl/rdzt/aqzs/bjpaqzs/201010/t20101021_2066425.htm
[11] 《中华人民共和国进出口食品安全管理办法》
http://shantou.customs.gov.cn/customs/302249/zfxxgk/hggzk/4076144/index.html
[12]《食品标识管理规定》
http://www.gov.cn/ziliao/flfg/2007-10/18/content_779137.htm
[13] 关于ANAB
https://anab.ansi.org/about-anab/faq#3
[14]《药品、医疗器械、保健食品、特殊医学用途 配方食品广告审查管理暂行办法》
http://scjgj.weifang.gov.cn/zt/rdzt/cbtq/pfzs/202205/t20220516_6057161.html
[15] 目前纳入保健功能目录的保健功能有哪些?
http://amr.gd.gov.cn/dawenku/zcxk/content/post_3895054.html
[16]《跨境电子商务零售进口商品清单（2019年版）》
http://law.foodmate.net/file/upload/201912/27/20544219410239.pdf
[17]《网络食品安全违法行为查处办法》
https://gkml.samr.gov.cn/nsjg/fgs/202104/t20210422_32809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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