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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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沈南宁重生了,她回到了十六岁,还没有嫁给姜堰的那一年。一切都还来得及,这辈子,她决定要远离姜堰,远离和姜堰有关的所有人。

上辈子的沈南宁,是个标准的名门淑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从小到大,娘亲对她管束极其严厉,因为她爹是当朝大学士,是言官,最是注重礼仪规矩的人。

上辈子的她规矩守礼,成亲后在姜府,上孝顺公婆,下爱护小辈。对待姜堰也是细心周到,做足了一个贤妻的本分。

可姜堰说什么?他说他最讨厌她这副模样,装腔作势,虚伪至极,且木讷无趣。他说他后悔娶她了。

可是姜堰不知道,她早就后悔嫁给他了。

这辈子的沈南宁觉得,当初看上姜堰,真是瞎了她的狗眼了。

姜堰是她爹的门生,也在朝为官。姜家本是小门小户,全靠姜堰发达起来的。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姜堰这人,肚子里是有些墨水的,不然也不能得了她爹的青睐,破格提拔他。

她第一次见到姜堰时,是在她爹的书房。那时候,姜堰拿着自己写的诗词请她爹指点,她并不知道她爹书房有客人,就端着给爹爹做的绿豆糕送去了。

“爹爹,酷暑难耐,女儿做了您爱吃的绿豆糕,您且先尝尝,再忙事情吧。”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陌生男子。

她吓坏了,懵在那里一动不动。

“沈小姐好,在下姜堰,特来拜访沈大人的。”那时的姜堰温文有礼,所以她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很好的。

“宁儿来啦?”沈大人听到声音,从里间走出来。

他看到沈南宁端的吃食,对姜堰说道:“姜堰啊,你可真是有口福了,我家宁儿厨艺一绝。”

沈大人夸起自家女儿,张口就来。

“爹爹。”沈南宁回过神来,又听到她爹在外人面前如此夸赞她,不好意思地地喊了一声。

“姜公子好。”她含羞带怯地向姜堰行了个问好礼,姜堰则回了礼。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后来姜堰总是隔三差五地来府里拜访她爹,他们不可避免地见了几次,次数多了,她与姜堰渐渐熟稔,后来她对姜堰芳心暗许,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他找人来府里提亲,沈大人自然满意他,不过还是要问过沈南宁的意思,当时她一脸羞涩说道,全凭爹爹做主。由此,开启了她悲戚且短暂的一生。

这辈子的沈南宁想,珍爱生命,远离姜堰。

沈南宁十七岁嫁给姜堰,受尽婆母刁难。起先她以为是她哪里做的不好,婆母才不喜欢她,后来她才知道,姜堰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婆母觉得,是她横插一脚,表妹才没有与姜堰成亲,所以横竖看她不顺眼,无论她怎么讨好那个老太太都没用。

后来姜堰的母亲说要让表妹做平妻,沈南宁没有同意,那也是她上辈子唯一一次的不敬长辈。

姜堰知道后,也没有说什么,他对女人,好像并不怎么感兴趣。他们一个月里,能同房一次已经是很不错了。

姜堰从来不主动说什么呵责她的话,但是他对她一直都很冷淡,他娶她也不过是为了得到她爹的帮助吧。

2

这辈子,她已经在极力避开姜堰了,可惜老天像没长眼似的,偏偏制造了姜堰偶遇她的机会。

上辈子的书房第一次相见,她避开了。那次她是让丫鬟过去看了姜堰走了之后,才去给她爹送绿豆糕的。

本以为初遇躲过去了,这辈子也就相安无事了,没想到很快她就跟姜堰在街上偶遇了。

上辈子的沈南宁极少出门,成亲后更是被关在了后院里,整日与一堆婆子学习内宅事务,繁琐至极。还要防着婆母和表妹趁虚而入,心累得很。

这辈子的沈南宁决定要换一种生活,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没有爹爹和娘亲的同意,她上辈子是万万不敢出门的,这辈子嘛,管它呢,先溜出去再说呗,她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爹娘的训诫吗?

她留了心眼,让丫鬟去买了两套男装,她决定女扮男装出门,毕竟这世道,女子多是艰难,能不惹眼就尽量不惹眼了。

沈南宁带着扮成小厮的丫鬟来到街上,各处叫卖声络绎不绝,大街小巷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吸引得她舍不得眨眼。

不一会儿的功夫,丫鬟手里已经满满一堆东西了。

“小……公子,”丫鬟到嘴边的称呼转了个弯,“这么多东西,奴要拿不住啦。”丫鬟可怜兮兮地看着沈南宁。

沈南宁这才惊觉,刚才光顾着买买买了,眼下就一个小丫头跟她出来,东西要带不回去了。

“这样,柳儿你先把东西带回去,我晚些自己回去。”沈南宁还没逛够,自然不愿就这般回去。

“可是小……公子,您一个人怎么行呢?奴不放心您呀!”小丫鬟两手提着东西焦急地看着她。

“放心好了,本小姐自有分寸,何况我现在是男装,谁会打我主意?你且回去,我过会儿就回去了。”她压低声音凑到柳儿耳边说道。

“可……”小丫鬟还想再说什么,被沈南宁一个手势制止了。

柳儿只好提着东西,一步三回头地向沈府走去,直到远的消失不见。

沈南宁看着柳儿的样子,禁不住笑起来,真是个傻丫头。也不知道上辈子她死了之后,柳儿有没有回到沈家,过得又好不好。

沈南宁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了,如今上辈子真的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她要做的是好好活出这辈子,努力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沈南宁去了书斋,要说她也是博学多才的,因为爹爹是大学士,所以她从小也看些孟子论语之类的书,女训女则这些,倒是不曾看过。

她犹记得上辈子爹爹与娘亲叫板时说的话。

“书上说三从四德,从父从夫从子,你何曾从过夫?”爹爹甚至躲得远远地质问娘亲,生怕娘亲抓住他。

那是娘亲唯一一次没有反驳爹爹,她皱眉沉思,也许是觉得爹爹说得对,便没有让沈南宁学习女训了。

沈南宁反而有时间学习其他的东西。

她没想到逛个书斋能遇见姜堰,早知道,她就跟柳儿回府了,真是倒霉。

她正想假装没有看见姜堰偷偷溜出去,反正这时候的姜堰也不认识她,总不能冒失叫她吧。

“这位兄台,请留步。”

嘶,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啊!

3

“您叫我?我这人惯会装腔作势,虚伪至极,而且还木讷无趣,您叫我干嘛?”沈南宁开口怼人。

她上辈子郁郁而终,姜堰有很大的功劳,这辈子就别妄想她能对他和颜悦色了。

想起那个流掉的孩子,那个在她肚子里刚刚成型的孩子,被他的好表妹亲手推掉。事后,他只是淡淡的一句:表妹不是故意的。便就此揭过去了。想到这儿,她心中愤懑难平。

这辈子她没想再跟他有交集的,可是姜堰,为什么要出现在她面前?

“我只是想提醒你,东西掉了。”姜堰不明白眼前这人为何如此对他说话,他只是好心提醒一下。

沈南宁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 原来是她的丝帕掉了。她捡起来后,对着姜堰皮笑肉不笑:“如此,我还要谢谢你了。”

姜堰从未遇见过如此无礼之人,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眼睁睁看着那人离开,心想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见个疯子。

他来书斋是想选个礼物送给老师。他的老师是当今大学士,最是有学问的人,他选了一方砚台打算送去沈府。

沈南宁出了书斋后心情就不好了,因为遇见了姜堰,觉得晦气,便没有了逛街的兴致,索性回府了。

她早上跟柳儿是从后门偷偷溜出去的,如今自然也得从后门回去,若是被娘亲发现她女扮男装出去,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她回自己家像做贼似的,悄悄推开沈府后门,左右瞧瞧,没人,真是天助她也。

“你是什么人?”她刚要进去,身后一道男声,吓了她一跳。沈南宁听着声音耳熟,厌恶的转过头,果然是姜堰。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还跟踪她到家了?

“你又是谁?本公子回自己家,关你什么事!”沈南宁很生气,这姜堰两辈子就是来克她的。

“在下姜堰,你说这是你家?”姜堰疑惑道。据他所知,沈大人家只有一独女,怎么这人说这是他家?

“敢问你与沈大人是何关系?”姜堰问道,若不是今日让他碰见,这贼人恐怕就要得逞了。

“嘿,你还来劲了是吧。”沈南宁简直要气疯了,她随手扯下绑头发的带子,一头乌黑秀发散落下来。

“你口中的沈大人正是家父,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她气急。

姜堰被这变故惊呆了。

他没想到“他”竟然是女子?还是沈大人那自称规矩守礼的独女?

“你……你…你…”姜堰“你”个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沈南宁哼了一声直接走了。

她走得很有气势,直到感觉姜堰已经看不见她了,才飞奔起来。她得赶紧回房间,要是被娘亲看到,就惨了。

沈南宁一路飞奔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路上碰见的下人她都打了手势了,有的人甚至都没认出来这是自家小姐,人都走远了还有人问那是谁的。沈南宁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胆战心惊过。

顺利回了自己房间,才松了口气。也算是有惊无险了,她立马换下了男装,摇身一变,又成了大家闺秀。

4

这沈家小姐给姜堰的冲击太大了, 他需要缓缓。稳定了心神,才迈步朝着沈府大门而去,也辛亏他没昏了头,跟着那沈家小姐从后门进去。

叩响了沈府大门,递上了拜帖,由小厮引着进去了。

“姜堰,你来了,最近可好?”沈大人看到人,笑眯眯地问好。

沈大人待他一向亲厚,他也是很尊重沈大人的,只是那沈小姐,为何是那样的?传闻她知书达理,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可是谁家的闺秀会女扮男装溜出门的?

“沈大人好,在下一切都好。”如今他若贸然问起人家女儿,恐有不妥。

沈大人打心眼里喜欢姜堰,想到自己唯一的女儿, 便有了为他俩牵线的打算,只是不知,宁儿会看上姜堰吗?

他吩咐小厮去请了沈南宁过来,让他俩见见面。

姜堰一听顿觉头大, 他刚刚可是见过沈小姐了,如若再见面,会不会太尴尬?还没等他想出拒绝之词,那小厮已经一溜烟跑了。

姜堰只好坐下喝茶。

沈南宁听到小厮的话,不由地皱起了眉,她爹这是什么意思?上辈子是她自己撞上去的,这辈子她爹让她过去?难道,爹爹早有这样的心思了?

不行,她必须将这可怕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这姜堰,她是非见不可了。

“爹爹唤我何事?”她直接忽视姜堰,对着她爹说道。

沈大人看了看她,突然朝她疯狂眨眼,暗示她这里有客人,让她不要失了礼数。她偏偏装作看不懂的样子,完全不理会她爹快要抽抽了的眼睛。

“没事我就先走了。”她全程没有给姜堰一个眼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剩下姜堰和她爹大眼瞪小眼。

沈大人一时之间有些尴尬,这宁儿今天真是反常。

“姜堰啊,都怪老夫把这孩子宠坏了。失礼失礼了。”沈大人干巴巴地搓手,他家闺女平时不这样的。

“没有没有,沈大人不用这样,我看令小姐挺……有个性的。”姜堰斟酌了一番说辞,这样的沈小姐是他没想到的。

沈南宁弄了这么一出,姜堰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寒暄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刚走出沈府大门,就被人喊住了。

“姜堰。”是一道女声,他回过头,居然是沈小姐。

“沈小姐好,您找姜某有事?”他有些好奇,这个沈小姐要跟他说什么,毕竟刚才还一副看不见他的模样, 这又是怎么了。

“姜堰,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爹的意思我多少能猜出来,想必你也能吧,我来就是告诉你,我们这辈子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别妨碍谁。”沈南宁直截了当,也不管他作何反应,说完就转身走了。

姜堰愣住了。

这沈小姐莫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虽然他已经猜到沈大人是想让他跟沈南宁结亲,但这种话一个姑娘家怎么说出口的?真是不可理喻,姜堰对沈南宁的印象更差了。

姜堰当天晚上就睡不着了,他总觉得沈南宁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明明他之前从未见过她,可他觉得沈南宁应该是温顺恭良的,绝不是这样浑身带刺的。

姜堰当晚就做了梦,他梦见他娶了沈南宁,梦里的沈南宁温柔有礼,贤良淑德。对他很好,可是他娘亲就是不喜欢沈南宁,因为他娘想让他娶表妹为妻。他娘处处刁难沈南宁,她都一一忍耐。

一开始他还是很喜欢她的,可是时间长了,他就觉得她好假,哪有人这么逆来顺受的?他渐渐开始讨厌她,冷落她。

后来她缠绵病榻的时候,她看他的眼神也不像当初那般充满爱意了。梦里的她是郁郁而终的。她临终前说,如果有下辈子,她再也不要遇见姜堰了。

姜堰梦中惊醒,他居然哭了,这个梦也太真实了些吧。他想起沈南宁说的这辈子他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加上沈南宁对他莫名其妙的敌意,他似乎明白什么了。

难道上辈子,他真的负了她了?

他想过去找她问清楚,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她已经讨厌他了,她对他应该是希望永不相见吧,既然如此,那他还是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了。

很久之后,沈大人还纳闷,这个姜堰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了,好好的人怎么就消失了呢?原来姜堰为了避开沈南宁,离开京都了。

沈南宁呢,这辈子按照自己的意愿,潇洒肆意了一生。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