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希望”到“我可以”，工作给心智障碍者带来了什么|孤独症|广州|心智障碍者|成长|智能障碍|青少年

据我国2016年《中国孤独症家庭需求蓝皮书》显示，中国成年孤独症人士的就业率不到10%。

目前，国内有很多机构致力于为孤独症患者提供帮助和支持，但尚无相关扶助政策帮助成年孤独症人士就业。大部分孤独症人事，从康复机构或特教学校毕业后，面临巨大的社会服务和福利保障“鸿沟”。未来如何能够独立生存，自力更生，获得有尊严的体面的生活，是成年孤独症人士和背后的家庭所担忧的问题。

1月20日清早，在广州慧灵智障人士服务机构，19位心智障碍青年（以下称“心青年”）正坐在会议室门外，等候一场面试。区别于常见的面试，这是一场在实习结束后才迎来的面试会，也是一场只面向心智障碍者的面试会。

三年前，捷成集团与广州慧灵麦子烘焙面包坊共同打造“生活就是艺术-职就未来”项目，为心智障碍青年提供在麦子烘焙面包坊实习的机会。这场面试会，是今年“生活就是艺术-职就未来”项目的新设环节，引入面试体验，让这些心青年实习生们能够得到一次类似于真实职场面试的锻炼。对这19位心青年来说，这是对实习成果的验收，也是一个新的起点。

一场专属心青年的面试会

面试会开始前，慧灵基金会副秘书长、麦子烘焙面包坊负责人卢卫霞为心青年实习生提供了面试指引——穿着得体，进门打招呼，向面试官介绍自己，回答问题时要自信……这些求职时的基本礼仪和常识，在心青年的成长阶段，是极少有人主动且详尽地告诉他们的。

每一位实习生都有一份面试评分表，除了工作经历、工作态度和对岗位要求的了解之外，评分内容还包括举止仪表、语言表达能力、表现自信和乐观，以及生活自理的能力。为了营造更真实的体验，这场面试会邀请了来自捷成集团的两位来自HR部门的同事以及资深HR朱孟昭担任面试官，负责项目策划的CSR环球总监蔡露诗分享了精选面试官的原因：他们都具有丰富的职场经验和人力资源管理经验，能够为心青年们提供更专业的评价和建议。

“可以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从家里到麦子烘焙，你是搭乘什么交通工具呢？”

“你知道配料岗位要做些什么吗？”

“拿到工资赚到钱了，你会怎么花呢？”

与普通的面试不同，针对心智障碍青年，面试问题不仅包括对所选岗位的了解，还包括他们的就业意愿以及生活自理能力。面试官需要根据每一位心青年的面试表现，综合评估各项能力，并提出适当的职业建议和发展方向。

朱孟昭表示：“面试的岗位中，有些工作是聆听类的，听指令做事就好了，有些是门店接待的，虽然这个孩子是心智残障，但是能主动打招呼，也没问题。不同类别的人是要分开来训练的，因为他们必须要经过训练，才能适应所谓的真正就业。”

支持性就业需要针对每个个体进行差异化的服务设计，这是涉及庞大的工作量，也是一大挑战。如何根据每个心智障碍者的特点，提供有效的培训和就业支持，是当前需要解决的问题。

就业之路，并不轻松

2023年，共有20位心青年通过“生活就是艺术-职就未来”项目面试，其中19位顺利在麦子烘焙面包坊完成为期两周的轮岗实习，体验面包配料、造型制作、打包送货、门店沟通、关店清洁等不同的工种。

在实习开始前，心青年实习生纷纷写下对未来工作的期待，大家说辞无异，三言两语中透露的更多是面对未知的迷茫。

对普通人来说，麦子烘焙面包坊的工作信手拈来，但是对于心智障碍者来说并不轻松，需要重复指令、持续练习才能上手。而得到这样的实习机会，对于他们来说，已然是一种幸运——在我国，1200万心智障碍者的就业率不足5%。对心智障碍青年和他们的家庭来说，从小接受康复训练，继而进入校园学习，再到接受就业支持，最终获得工作机会可以自食其力，融入社会需要跨越层层阻碍，也许要付出一辈子的努力。

“真正就业”，对于心智障碍者来说，不只是付出劳动和领取工资，更是被看见、被接纳，从而实现自我价值。根据《成年心智障碍人士就业状况和需求调研报告》显示，不管是心智障碍者还是他们的监护人，对就业的需求都很强烈。

面试以前，实习生们都填写了面试记录表，写下参加这场面试的原因。

“想找工作，想干活，不想在家无聊。接触社会，交好朋友。想赚钱给父母养老。”

“通过面试，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和发展机会。通过工作，可以赚到工资养活自己。”

对比同龄人进入社会后迅速成长积累，心智障碍青少年离开学校后的人生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难以进入新的阶段。由于社会对心智障碍群体了解甚少，对他们的工作能力存疑，很多孩子“毕业即失业”，不得不宅在家中，此前学习的技能逐渐退化，融入社会的步伐也越来越沉重。

即便是普通人，从学校毕业到进入社会工作，都有或长或短的学习和适应期，而对于心智障碍青年来说，这个时间线要拉得更长一些，少则半年一年，多则两年三年甚至更久。心智障碍者的接受能力较慢，只能理解单一的指令，并不会像普通人一样直接联想到下一步该做什么。在指导他们工作时，需要不断地重复指令，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所以他们往往要经过很长时间的练习，才能学会一项简单的工作。

这意味着，在迈向社会前，心青年需要一个支持性的培训过程，除了让他们掌握一定的职业技能以外，更重要的是让他们形成自主工作的意识。在麦子烘焙面包坊实习的两周时间里，这19位心青年需要按时打卡上班，学习制作面包，在门店为客人服务，清洁厨房，与其他普通面包坊的学徒无异。

麦子烘焙店长平哥发现，学员们开始慢慢地发生了改变，能够更加主动地完成工作、服从安排。“他们经过项目培训之后，不一定会从事（烘焙）这方面的工作，但是他能养成一种工作习惯，这是通用的。”平哥说，“比如工作要听谁的指挥，需要遵守的制度。因为他们从学校毕业出来，没有经历这些，他们是不知道的，需要花很长时间去训练。所以我们给他提供了训练，到时候他们出去工作就可以缩短适应的时间。”

让选择权归于心青年

从2014年开始，捷成集团“生活就是艺术”开始关注孤独症孩子，每年都策划各类丰富的艺术活动，创造机会让捷成员工志愿者参与到陪伴孤独症孩子艺术疗愈的行动中，如：一起绘画、演戏剧、学非洲鼓、学古筝、创作车仔社区等等。

2021年，随着过去参加活动的孩子们逐渐长大，许多曾经受惠的孩子已经进入到了成年择业阶段，捷成也开始将目光投向心智障碍者的职业技能教育，2021年起，与广州慧灵麦子烘焙面包坊联合发起“生活就是艺术-职就未来”项目，关注心智障碍青年的职业发展需求，帮助他们更好地融入社会、创造价值。

与此同时，捷成的员工志愿者也积极参与到各种融合活动中，一起在广州塔下销售茶点，在麦子烘焙坊一起制作面包点心，以及今年参加心青年们的结业典礼，多年来持续参与倡导心智障碍者的社会融合。

在今年结业典礼的融合活动上，慧灵蜗牛网90艺术团的卓老师带着心青年们与志愿者一同游戏，在音乐中牵手舞蹈，随着音乐的起落交换舞伴，并作自我介绍。在心青年们与捷成员工志愿者结对的时候，卓老师说：“以往他们（心青年）都是被选择的，这一次让他们自己来选择结对的伙伴。”

目前，社会大众对于心智障碍者的认知往往停留在“弱势群体”的层面，而忽视了他们的能力，也忽视了他们拥有选择的权利。即便越来越融合的社会环境为心智障碍者及其家庭提供了更多的选择，支持性就业在当前阶段还存在很多困难。实际上，心智障碍者与普通人一样，拥有自己的兴趣、梦想和潜力。他们同样渴望被尊重、被理解，也希望在生活中发挥自己的价值。

对比实习前，如今他们在“我可以”的纸条上写下满满的收获，列出自己能做并且做好的事情——“包曲奇、做三明治都做得很好”“守时”“做事很勤快”“打扫卫生很干净”……发现自己的优点，也更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