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菠萝
（一）
免疫细胞是癌细胞的天敌。所以癌细胞的一生，就是和免疫系统斗争的一生。
很多证据显示免疫系统在控制癌症中的关键作用。比如，我们都知道艾滋病毒（HIV）是一种能攻击人体免疫系统的病毒，主要针对极其重要的免疫T细胞，使人体丧失免疫力。毫无意外的，HIV感染者的患癌风险，能比普通人高十几倍，甚至几十倍，尤其是卡波西肉瘤、淋巴瘤和宫颈癌等。
在正常人体内，也是随时上演着癌细胞和免疫系统的斗争大戏，科学上称之为 “免疫编辑”（Immuno-editing）。整个过程可能横跨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一共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免疫清除。免疫系统强势，突变细胞弱势。免疫细胞能有效地杀灭突变的癌细胞。冒出来一个突变细胞，就被干掉一个。
第二阶段：免疫平衡。社会动荡，癌细胞不断冒出，不断进化，免疫系统很忙，不停地杀，但无法除根。免疫细胞和少量癌细胞在体内共存，有的癌细胞进入了一种休眠状态。
第三阶段：免疫逃逸。有的癌细胞继续进化，最终导致免疫系统监管彻底失效。癌细胞甚至能策反免疫系统，助纣为虐，帮助自己的生长和转移。这时才出现了医院查出的癌症。
癌细胞能和人体免疫系统形成长达数十年的“免疫平衡”。读到这里的你，身体里极大可能就处于免疫平衡阶段，虽然身体里有一些突变细胞，但在免疫系统的压制下，也不会对你的健康造成任何影响。
（二）
有人或许不信：真的可能出现癌细胞和免疫细胞长期和谐共存吗？
是的！最好的证据来自“移植带来的癌症”。
一般情况下，癌症是不会人传人的。你和口腔癌患者一起吃饭，也不用担心他把癌细胞传给你。要不然我们每次聚餐的时候，都得先问一下：你有口腔癌吗？
为什么我们不担心呢？因为正常人的免疫系统很强大，外来的癌细胞无论多嚣张，只要进入我们体内，会被立刻识别，迅速杀死。
理论上，只有人体的免疫系统严重受损的时候，才有可能让外来的癌细胞在体内活下来，甚至生长。那什么时候人体免疫系统会异常的弱呢？
还真有一种情况，就是接受器官移植的时候！
为了防止器官排异，接受器官移植的人，都会长期使用药物来抑制自身免疫系统活性。但如果移植来的器官里夹杂着癌细胞，那就可能带来严重问题。
到目前为止，文献记载的已经有超过100个人类癌症传染的案例，绝大多数都和器官移植有关系。
2018年，在美国移植专业杂志上报道的一个案例就非常惊人：一个器官捐献者，死后居然把晚期癌症传给了四个人！
2007年，一位荷兰53岁的女士因为突发脑淤血而不幸去世，她很善良，生前就签订了遗体捐献协议，因此去世后，医生取出了她健康的肺、肝和两个肾，然后分别移植给了4位亟需新器官的患者，最小的32岁，最大的62岁。
她生前没有任何严重的疾病。为了安全，移植前医生还专门对这位女士的遗体进行了详细的检查，没有发现异常，更没有任何肿瘤的迹象。
4个移植都取得了成功，患者都逐渐开始慢慢康复。医生和家人都期待着他们过上更加健康的生活。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意外接踵而来。
首先发现问题的是接受肺移植的患者。
她接受移植仅仅过了16个月，就因身体不适而住院。检查发现她的多处淋巴结肿大。医生穿刺一看，发现竟然是转移的乳腺癌！更加意外的是，通过DNA测序发现，这个乳腺癌细胞居然不是患者自己的，而是外来的，来自那位捐献器官的女士！
很显然，在移植肺的时候，把肺里隐藏着的乳腺癌细胞也一起移过来了。肿瘤在新宿主体内生长，导致了悲剧。
这个移植来的癌细胞还非常的恶性，短短16个月，不仅移植的肺上出现多个病灶，而且已经转移到了骨头和肝等部位。发现癌症一年以后，这位患者就不幸去世了！
万万没想到，这还只是开始。
过了4年，接受肝移植的患者在体检的时候，突然在移植的肝上发现了肿瘤。经过鉴定，确定了这不是肝癌，而是乳腺癌，而且基因检测又显示它也来自捐赠者！
几乎在同一时间，接受右肾移植的患者，也在肾上发现了癌细胞。不出意外的，不是肾癌，而是乳腺癌，而且也是来自捐赠者！
现在唯一没有查出癌症的，就只剩下了接受左肾移植的一位女士了。
但又过了两年（移植整整6年以后！），这位女士因为体重突然下降，到医院检查。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她体内发现了乳腺癌细胞，而且已经广泛转移。不仅移植的肾有很大的肿瘤，而且已经转移到了肝、脾、骨等各个地方！
捐赠者的恶性癌细胞，居然在她体内潜伏了6年之久！
有谁能想到，一次本来很正能量的器官捐献，居然带来了四位恶性乳腺癌患者！而且这个能传染的癌细胞还很恶性，四位患者中的三位都先后因为癌症去世了，实在是很凶险。
（三）
这是世界上首次报道一位捐赠者同时把癌症“传染”给4位器官接受者。
业内早就知道移植可能传染癌细胞，所以在移植之前，通常都需要对遗体和重要器官进行仔细检查，包括排除肿瘤病史和迹象。由于有这些检查，器官移植被传染肿瘤的概率非常低，只有0.01%到0.05%。但有时候，真的是防不胜防。
就说这次的故事吧。遗体捐赠前，医生其实已经按照要求做了非常仔细的检查，包括B超、X光、血液检查等等，都没有发现捐赠者体内有任何癌症的迹象。但从后续发展能看出，其实捐赠者本身就是一个带瘤生存者，而且是带着恶性乳腺癌，癌细胞早已经全身广泛转移，到了肺，肝，肾等各个器官。只是谁都不知道她有乳腺癌罢了，自己不知道，医生也不知道。
毫无疑问，这位器官捐赠者就是处在免疫平衡的阶段。她体内有很恶性，已经广泛转移的癌细胞，但自身免疫系统始终没有让它爆发，形成肿瘤。她没有任何症状，甚至严密的体检都无法查出任何踪迹，免疫细胞和癌细胞一直和平共处。
但随着癌细胞被经过器官移植，到了免疫系统被抑制的人体内，平衡才被打破，癌细胞占绝优势，爆发生长，最终带来了癌症。
所以，只要免疫占据优势，癌细胞就不可怕；免疫失去控制，癌细胞才是问题。保护自己的免疫系统，对于防癌至关重要。要想防癌，任何伤害免疫系统的事儿，比如抽烟喝酒、昼夜颠倒、疲劳过度等等，一定要尽量少做。
长寿的人，并非没有癌细胞，只是成功和癌细胞共存了很久很久。
致敬生命！
*本文旨在科普癌症背后的科学，不是药物宣传资料，更不是治疗方案推荐。如需获得疾病治疗方案指导，请前往正规医院就诊。
参考文献：
1.The three Es of cancer immunoediting. Annu Rev Immunol. 2004:22:329-60.
2.Transmission of breast cancer by a single multiorgan donor to 4 transplant recipients. Am J Transplant. 2018 Jul;18(7):1810-1814.
3.Transmission of malignancy with solid organ transplants. Transplantation. 2005;80(1suppl):S164‐S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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