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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个历史人文爱好者,同时又热爱徒步,那么杭州一定能够为你增添不设上限的乐趣。这座城市既有隐隐于野的山林之气,也有浓郁的市井气息,自古就是富庶之地,交通便利,地理位置上佳,又有风景山水,能够实现在入世和出世之间的自由切换。

■沈荻文/摄

最近看到林徽因被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追授建筑学学位的新闻,忽然想起上次杭州漫步时,在花港观鱼公园里看到的林徽因纪念碑。镂空的青铜碑面,林徽因曼妙的剪影跃然其上,让人想起她跟泰戈尔的合影,如云的短发,衣裙纤纤,像是乘着东风而来的一枚诗灵,是泰戈尔诗里的飞鸟,也是徐志摩心里的一片云。

作为林徽因的出生地,每次看到林徽因的诗《你是人间四月天》,都觉得她是在描写自己儿时记忆里的杭州,描写着南方春天的柔美与温暖。

杭州之美在细节里、在季节转换中

我与杭州的缘分始于20多年前,当时做导游的我经常去杭州。那时虽然对西湖附近的景点故事倒背如流,认知却相当肤浅,总认为杭州最大的亮点无非就是游人如织的环湖区,除了树木、山水和几座外表相似的桥以及一些名人故居和民间传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当时我在文学论坛上认识了很多朋友,其中有一位在浙大读书。一个夏日的夜晚我们聊到杭州,他说最喜欢在有雾的清晨漫步在杨公堤的树林边,雾气弥漫在盛开的二月兰花间,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鸟语呢喃,安静得仿佛能够听到露水从叶瓣上滴落的声音。那夜,我们从龙井村的茶叶和农家菜,聊到九溪十八涧的杜鹃,从苏东坡在苏堤上种下的柳树,到春天灵隐寺盛开的第一枝桃花……

后来我不再当导游了,开始喜欢背着包在西湖附近任意选一处做起点,漫无目的地闲逛。原来不匆匆赶路、计划时间,才能发现杭州的细节之美。

在湖边偶遇有些年头的宅院,长满青苔的条石,镂空的花窗,盆景般的老树在墙上旁逸斜出,其中有一些明显带着偏西式的建筑风格,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它曾经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在北山街行走,路两侧的法国梧桐生得枝叶丰硕,树枝在顶端合拢交错,形成一条天然的绿色通道;我更爱看长在湖边的那些树,将细枝压得低低的,朝着水面伸去,树影随着水波荡漾,如美人的广袖,飘飘洒洒。

而西湖的水则是一切的起源,犹如土地之于北方的深沉,江南的水就是江南的根。是它的包容与俯就,令杭州春夏秋冬的每一个当下,都充斥着迥然不同的美。

春天的西湖是稚嫩而明亮的,苏堤上的柳树冒出了嫩芽,桃花像是少女的脸庞和衣裙。夏天的西湖肥实而丰艳,漫野的荷叶足有一人高,层层叠叠地盖住了半个湖面,让你几乎误认为那是茂密的荷花丛林,随手拨开就能踏足其中。

秋天的西湖则浩渺如天涯,天空与湖水的交界,那蓝与蓝之间仿佛由一道淡云弥合着,将背景与视野拉得极为深远,黄叶不断地从树上飘落,堆积在人行道上,并不令人觉得枯寂,反而有一种烂漫之感。

冬天的西湖则是一幅留白的画。江南很少下雪,湖水也很少冻结,只是随着季节的深入变得更为净澈而透明,澄净到一眼就能看清水底墨绿色的青苔和沉默的石子,静得好似一面天空之镜。在水镜的映刻下,周遭的风景变成了多维画作,倒映出静谧的桥洞、丝丝缕缕的芦苇,天空的淡蓝变得更稀薄了,像山水画里似有若无的笔触。

沿着人文脉络CityWalk,与历史名人不期而遇

这些年去杭州,喜欢在风景中一点点地触摸人文脉络的温度。去年初冬跟女友一起去西湖CityWalk,打车到北山街,迎面一处青砖院落,白色小楼一角藏于树木之间,隐有贵气,那是蒋经国的故居。我们绕到小院后面的茶楼上,向下望去,被严密的树木遮挡住了视线。

这样的建筑在西湖边比比皆是,秋水山庄、小万柳堂、杜月笙故居、盖叫天的“燕南寄庐”……如果你是个历史人文爱好者,同时又热爱徒步,那么杭州一定能够为你增添不设上限的乐趣。即使久居南方多年,背包游览杭州多次,我至今仍然会在某处不经意的角落里发现新的惊喜,有时候运气好,还能偶遇早已不入市的名人画展,因不做大肆宣传,游人寥寥,更有如获至宝之感。

我曾尝试过长达25公里的半环湖行走,从保俶山下开始,一路经过杨公堤和太子湾公园,再沿着虎跑路,终至六和塔。伫立在保俶山上的保俶塔,在风雨里默默记载着五代十国最后一位国王的荣光与消逝;中途的雷峰塔金光闪闪,和鲁迅笔下的残砖败塔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六和塔让我想起金庸小说《书剑恩仇录》里,陈家洛将乾隆皇帝囚禁于塔内,大饿3天的经历(当然是小说家的虚构),忍不住点上一大碗面,为这一天的远足画上句号。

我曾在西泠印社的山顶,看到木门上留着《盗墓笔记》粉丝们写给主人公吴邪的纸条,忽然想起,此时此刻,或许吴邪的古董小店就开在西湖的某个角落。他每日都守在这里,默默地等待着张起灵有一天会从长白山的巨门中出来。

想象的快乐,还在孤山的寂静里。每当红梅如云的季节来到孤山,就会想起隐居在此以梅为伴、以鹤为随的林逋。洒脱如苏东坡也难掩对林逋的一片倾慕,思之入梦,醒来后写下了“我不识君曾梦见,瞳子了然光可烛”的句子。苏东坡爱竹,林逋爱梅,他们对于高洁之物的喜爱,是如此相似,他们对于杭州的喜爱,也如出一辙。于是忍不住想,苏东坡一定恨自己晚生了30年,否则,以他的少年心性,一定会趁着林逋放舟西湖时寻机到访,好亲眼看着童子纵鹤飞去,将主人快快地叫回来迎客。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爱杭州?或许是因为这座城市既有隐隐于野的山林之气,也有浓郁的市井气息,自古就是富庶之地,交通便利,地理位置上佳,又有风景山水,能够实现在入世和出世之间的自由切换。

楼外楼“西湖醋鱼”,杭州美食本味真

前些时候在网上,西湖醋鱼被声讨为“黑暗料理”,我有点儿一头雾水。很多年前在楼外楼吃到西湖醋鱼时,我感觉草鱼微微的土腥气与酸甜的酱汁搭配得挺和谐,而这道菜轻薄的调味,拿来配另一道浓油赤酱的杭州名菜东坡肉,也很有点儿君臣佐使的平衡感。

有个朋友第一次去杭州就迷上了杭州名食“片儿川”,其实就是冬笋肉丝做浇头的大碗热汤面,朴实饱腹。据说因为将冬笋切成片儿,肉丝汆烫,故名片儿川,这很符合杭州人随意洒脱的性格。

杭州的菜系的确有一种混搭的意味,就像一个善于调停的中间人,既调和了江苏的甜,又压制了北方的咸,即使是气质分明的麻与辣,到了浙江地界也得个性减退。对于口味分明的中国人来说,浙江菜大约是无心中犯了大忌。

但有一说一,倘若你是一个没有太多地域性口味倾向的人,杭州菜也不妨一吃。几年前,我几乎每年陪老妈去西湖春游,惯例去一条小街尽头的张公馆吃饭,它家的菜也是融合菜。记得有一道凉拌春野菜,用江苏人凉拌马兰头的做法,放了麻油,清清爽爽,极为滑嫩,很有杭州春天的山野气息,口味上确实没有太多特色,胜在原料新鲜,吃得轻松又放心。

上次在杭州徒步,中间打了个飞的去灵隐寺附近的一家素斋吃午餐,野生菌炒饭、菌菇馅儿汤包、麻婆豆腐、素炒青菜、桂花糯米小丸子,一点儿荤腥也无,样样简单清爽,却能够让人沉下心,安安静静地吃到食物本味。

这让我觉得,杭州菜的特色就像它的风景,是入世的,又是出世的,外界的喧嚣到了这儿,再大的冲劲儿也得打个折扣。它自有它的道理和存在观,随心所欲安然自在,看山是山,是水是水,尊重万物的本相和真味,于是就那么简单而深沉地容纳了上千年来无数的人事和尘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