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王天德时,他身着棉麻衣裤,聊天时点一根线香、泡一壶茶,喜欢在创作前抽雪茄。他的代表作香烫水墨画的灵感,正是来源于掉落画稿上的烟灰。

他的工作室坐落在一栋仓库改造的小楼。进入室内拾级而上,像是一个集创作、收藏、展陈、生活于一体的空间。

这种多元同样体现在房屋主人的身上。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王天德

艺术家

复旦大学教授

作品被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大英博物馆、中国美术馆等海内外机构收藏

徘徊于东西方文化中,面对当代和传统的割裂,亲临历史与现实交替,64岁的王天德兼具艺术家与教授的身份。他是一个入世的学者,也是一个有野心的创作者,作为当代水墨的领军人物,王天德对水墨艺术有着更加立体的理解。

“我现在的年龄处在承上启下的阶段。怎样让当代水墨有更大的突破,真的是一件有难度的事情。”接触水墨艺术将近40年。对王天德来说,传承与创新一直是不变的命题。

“中国当代水墨实验肯定会出现两个问题。一是借鉴西方文本,采用西方的意识形式,通过水墨冲击达到一定的视觉效果,从85思潮到现在都是如此;二是回归固有的传统,用中国元素来转换,但这一点实际操作起来非常困难。”王天德说。

王天德毕业于浙美(现中国美术学院),“那是一个大师云集的年代。”王天德回忆。有趣的是,他的家和工作室都在上海松江,董其昌、陈继儒等大家皆出于此。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文化,最能代表中国的就是水墨。但水墨有着经验主义的背景,不断在肯定过去的同时否定现代。这对当代人来说是很痛苦的。”王天德没有对此讳莫如深,他说“创作本身就是痛苦的过程”。

他曾尝试过各种艺术创作,包括绘画、装置、摄影、小说等。1993年,王天德以他的《圆系列》引起了艺术界的关注。在随后的《水墨菜单》和《数码系列》作品中,他的创作一直在寻找新的可能性。

“一些海派的老艺术家,50、60年代的,他们表现的题材大多是盆花和古代人物。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他们画的花都是很小的,是放在自家院子或窗台上的一盆小花。这些老艺术家滞留在窗前,这是一个时代的遗憾。到了80年代,大量西方的人文哲学涌入国内,在全国各个地方形成文化气候,纯水墨的抽象表现、实验水墨成为当时的主流,这同样是时代演绎下艺术家的创作状态。”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这位1960年代出生的艺术家,水墨对他的意义也在时代变迁中发生变化。时代跨越,曾几何时,水墨艺术是尘封的残余,是开放的文化象征,也是市场里的物质资本。

从2012年起,王天德做的最多的就是古今作品的拼接,他将拍卖会买来的古代碑拓、书法墨迹与自己的烫山水作品对裱,让传统与当代跨越时空进行对话,找到弥合文化断裂,古今对话的可能。

王天德用流动的水墨,用“至软至柔”打破横亘在传统文化与当代文化之间的坚硬高墙,在毁灭与创造,永恒不变与稍纵即逝之间找到一种平衡与本源。“我们需要在自己的文化里挖掘属于我们自己的文化语言,再去打破传统的边界。”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王天德,平山读碑图,221.5×121cm,宣纸、墨、火焰、拓片,2019.

“水墨入门简单,但怎样才能让它和我们的生活产生联系?”在王天德看来,笔墨是行而下的技术问题,每个艺术家都会给出自己的解决方法。水墨作为一个单一元素,如果仅仅遵循中国传统的路径,那么未来几十年的路会走得比较艰苦。“水墨和当代艺术、新的技术互动,能显示出其魅力与潜力。”

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渗透。王天德以AI技术为例,“虽然我不太了解AI,但它能改变中国水墨传播的可能性,每个人都能相对容易地认知互动,转而成为自己的艺术欣赏能力。”传统建构并非建立在反对现代性上。“未来,中国、东亚之外的年轻人都能了解一些水墨,更多的人从事其中,中国水墨的生命力因此得到延续。”

“一流的厨师总在追求食物的原味,我想艺术和文化也是如此。”在王天德看来,创作从某种角度来说是内心中对某一个阶段生活的真实反映。他珍惜灵光乍现的时刻,而灵感带来的远不止创作本身。

“就像你在下午6点的西湖边散步,你走过湖边,所听所见都在真实发生。第二天,有人沿着这条小路再次经过,你们的感受不尽相同,真正的回味都是带着情感的。”王天德说。现代人无法将徐志摩、胡适见过的西湖景色重现,但能通过他们的文字将不同时空的回忆重新拼贴。

“时代变化是一个既迅速又缓慢的过程。经济、技术日新月异,但文化艺术的转化永远是徐徐渐行的。怎样才能找到文化上的共识?我们一直在追寻这样一条‘湖边小路’。”王天德说。这也许是在被商品化、数字化、虚拟化、表层化的世界里沉淀下来的东西。

这是艺术家对时间缓释的注解。就像王天德所回忆的那样,“看陆俨少先生画水,每根线条都画得非常慢,但是画完之后水就哗哗地流淌起来”。水墨是东方人共同记忆的承载,当它像水一般流动、奔涌,带着古老的东方文化汇聚入海,或许正是王天德所说的“承上启下”。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