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自我记事开始，便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父亲又不务正业，整天在外面乱逛，时不时地还来对着我哭诉：“我可怜的女儿，以后可怎么办呀。”，她这个样子，以至于我的生活，完全靠亲戚朋友接济。早上我可能去大伯家吃饭，中午又去舅舅家，等到晚上，可能又去姑姑家，就这么挨着，慢慢地也长大了。
等我上小学时，父亲给我找了个继母，她对我很好，每天变着法地给我买东西，晚上还会给我讲故事。她对父亲也很好，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开心。可惜好景不长，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那个继母就不见了。
父亲失魂落魄的，让他伤心的不仅是继母的不辞而别，还有家里那不翼而飞的几万块钱存款。姑姑借给了我们三万块钱，大伯也来训斥父亲：“你都这么大人了，还有个孩子，就不能别这么幼稚吗？往后别把钱随便托付给外人。”
父亲消沉了好久，一直都没出去工作。姑姑不忍他这样消沉，便托人带着父亲去相亲。没几天的时间，父亲又带了个女人回来，这便是我现在的继母。新的继母完全是另一番风格，她经常板着脸，严肃，一点都不爱笑，做饭很难吃，而且对我也不好，经常跟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有时还威胁要把我送走。
从此，我便在继母的威胁下生活，继母虽然严苛，还好父亲护着我，也没出什么事情。可等我初三那年，一场意外，改变了一切。
02
我照常放学回家，却见门口立着一个白棚子，旁边还有竖起来的幡，旁边有个亲戚，说什么我没听清，似乎是在说谁没了。表哥红着眼睛走了过来，哭着说：“小妹，你爸爸出事了。”当时我感觉脑袋一晕，赶紧进去，却看见父亲的黑白照片挂在中间。
我脸色煞白地倒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姑姑把我扶起来，一边哭一边劝我别伤心。说实在的，我从前很讨厌父亲，觉得他是个软弱的人，每天只知道游手好闲，可直到他走后，我才发觉他对我多么重要。
当天晚上，大伯召开了家庭会议，他板着脸说：“现在人没了，可孩子还在，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孩子的，谁敢抢，我就跟谁拼了。”姑姑也在一边说：“对呀，谁想占便宜呀，我们可饶不了她。”
继母当然知道这是针对她的话，当即跟大家吵起来。继母一边骂一边喊：“你们也知道我没孩子，现在嫁给了他，也算有个女儿，继女也是女儿，谁稀罕你们的钱，我一分都不要，少在这针对人。”
他们吵得厉害，我就坐在一边默默地哭泣，还是舅舅把我拉走了，舅舅扶着我的肩头说：“外甥女，你别怕，舅舅是完全站在你这边的，不管是谁，你大伯也好，你姑姑也罢，谁敢趁火打劫，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家里的事情错综复杂，我那时年纪还小，也听不明白到底在说些什么。总之，后面他们似乎是签下了什么条子，随后继母仍在我家里住，仍负责着我的饮食起居。大伯和姑姑他们都回去了，生活又归于平常。
03
父亲走后，继母不再威胁把我赶走了，只是仍然很严肃，说的话也从不考虑我的感受。她每天在外辛苦工作，到家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真是倒霉，嫁给了你爸爸，现在还要负担你。”
若是我考试成绩不好，她也要训斥：“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考得这么差劲，要不然别念书了，出去打工算了。你以为我要负责你一辈子吗？我告诉你，我也只是个继母，伺候你到18岁就已经可以了。”
我几乎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中，总是担心被继母抛弃，总是担心自己到18岁以后无家可归。虽然大伯、姑姑和舅舅都对我很好，经常给我钱花，可他们也只能给我一些零钱。记得有一次，我跟继母吵架，跑到了舅舅家里，我那样地求舅舅把我留下，可他最后还是把我送了回去。
我知道，我只能靠自己，除此之外谁都靠不住。我努力学习，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高中三年，我平时学习，假期打工，再加上亲戚的接济，几乎没这么管继母要钱，另外，我的成绩也在学校里名列前茅，听大伯说，继母经常在老家说我的好话，我只觉得她虚伪，若不是我这么优秀，她早把我踹出去了。
04
高考那天，亲戚朋友们都来陪我考试，只有继母没来，听他们说，继母在饭店当服务员，工作很忙，没时间来看我。这让我更加剧了对她的厌恶，她也就这点能耐了，赚她的一个月几千块吧。
我考上了附近首屈一指的好大学，可惜学费很高，每年要一万五千多块多钱，我自己有些积蓄，但还是差了不少。我想问亲戚借，但他们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没法子，我只能厚着脸皮回到了家里，去求继母。
“阿姨，我大学学费还差九千。”我怯生生地跟她说，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继母冷笑一声说：“现在想起我了，早干什么了，我哪里有钱，没钱。”听继母这么说，我当时就生气了，怒气冲冲地说：“你住在我爸爸的房子里这么多年，就算是付房租给该给点吧。”
继母也生气了，朝着喊道：“那我有没有给你做饭，有没有抚养你长大，我欠你的啊。”我们俩吵得厉害，吵到后面，我一边哭着，一边转身要走，却被继母给拦下：“你等会儿。”继母还是给我拿了九千块钱，那些钱，大部分都是十块二十块的零钱。
继母把这些钱，一张张地甩在我的脸上，咬牙切齿地说：“算我欠你的，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给你钱，往后你自己管着自己，别再来烦我。”钱砸在我脸上，又散落在地上，我一边哭，一边弯腰捡起了钱，永远地记住了那一幕。
05
在大学，我的舍友们时不时地要去逛街，要去旅游，我则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学习和打工上。亲戚们时不时地还给转钱接济，我一直不忘他们对我的好。大学四年，我都没有管继母再要一分钱，也没回过家一次。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大伯和姑姑他们却经常劝我回去看看，还夸继母是个好人。当时我就很奇怪，觉得他们被继母给蛊惑了。刚开始，我跟舅舅说这些事情，舅舅也顺着我说话，可等到后面，连舅舅都说继母是好人，我真正开始恐惧起来，是不是继母故意拉圈子，要占了父亲留给我的房子，那可是我的房子。
大四毕业后，我顺利考入了单位，又直接嫁给了领导的儿子，可谓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婚礼那天，当然没有邀请继母，我也从不承认她是我的母亲。她可比从前憔悴多了，或许是身体不好。
前段时间，姑姑给我打电话，说是继母不行了，让我回去一趟，他们催得厉害，我没法明面拒绝，干脆就拖时间，一天没回去，两天没回去，等到一个星期后，继母终于走了，我这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我蹦蹦跳跳地回了老家，也不打算给她办后事，反正先出了自己的一口恶气，正当我笑着推开门进屋时，却看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
06
“你们这是怎么了，她走了这是好事啊。”我话刚说完，大伯就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到我面前，我还对着他笑，他却一巴掌甩在我脸上，怒骂：“你什么都不懂，你知不知道没有她，你走不到今天。”
随后，大伯跟我讲了从前的事情，原来，父亲离开了，继母并未选择改嫁，或者是抢我的房子，而且是选择留下抚养我长大。只是好景不长，没多长时间，继母就被诊断出患了病，医生断定她活不过两年。当时，继母怕影响我学习，硬是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舅舅叹气说：“你觉得我们为什么经常给你钱，那不是我们给的钱，是你继母把钱转给我们，有让我们给你。”我当时就哭了，颤颤巍巍地问：“这不可能，那她为什么不直接给我？”姑姑眼含热泪说：“她怕你失去进取心啊。”
我一下子就想到继母跟我说过的话，虽然字字锥心，但每一句都蕴含着让我努力奋斗的话语。想到她当初把十块二十块凑成的九千学费甩在我脸上，原来她也是迫不得已。舅舅拿来了一张纸条，那是继母留给我最后的话，纸条上面写着：“原谅我，女儿，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跪倒在继母的身边，痛哭哀嚎，喊出了十年里都没喊出的词：“妈妈。”我的母亲自从我出生就走了，我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样子的，我想，继母的样子，就是母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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