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王淑芳，今年62岁。这个盛夏的午后，我正在老家的院子里给刚种下的茉莉花浇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蝉鸣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香。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儿子王海洋的名字。我擦了擦手，按下了接听键。
“妈，您最近还好吗？”海洋的声音透着一丝不自然的热情。
“挺好的，你呢？”我随口应道，心里却升起一丝警惕。海洋平时工作忙，很少主动给我打电话。这次突然来电，恐怕没什么好事。
果然，海洋略作停顿后，用一种讨好的语气说：“妈，我想跟您商量个事。暑假能不能帮忙带下小宇？就两个月。”
我的手一抖，水管里的水溅到了脚上。“怎么突然想起让我带小宇了？”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不让惊讶和不快表露出来。
“工作太忙了，实在抽不开身。美玲最近接了个大项目，我们两个都没时间照顾孩子。”海洋解释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妈，能不能顺便帮忙交下小宇的辅导班费用？”
我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院子里，蝉鸣声此起彼伏，仿佛在嘲笑我的天真。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
“这事我得好好想想......”我最后只憋出这么一句话，随即挂断了电话。
水管里的水还在流淌，但我的思绪已经飘向了七年前。那时，我刚刚退休，儿子和儿媳邀请我去城里帮忙带刚出生的小宇。我欣然答应，满怀期待地收拾行李，踏上了去往城市的火车。
谁能想到，等待我的将是一场漫长的磨难。
刚到海洋家时，一切都还是美好的。小宇是个可爱的婴儿，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看着就让人心生喜爱。我每天忙着给小宇冲奶粉、换尿布、哄他睡觉，虽然辛苦，但看着孙子一天天长大，心里满是欢喜。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问题也逐渐显现出来。儿媳陈美玲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人，总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她的育儿观念与我大相径庭，常常因为一些小事与我争执。
记得有一次，我正在给两岁的小宇喂饭。小宇不爱吃青菜，我就哄着他：“乖，多吃点青菜，长大了才能像超人一样厉害哦。”
正说着，美玲从外面回来了。她一进门就皱起眉头：“妈，您怎么又骗孩子？这样会影响孩子对世界的认知的！”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在我看来，这不过是哄孩子的一种方式，可在美玲眼里，却成了“欺骗”。
类似的情况经常发生。无论是喂奶、哄睡，还是玩耍、学习，我们总是有不同的看法。
“妈，现在的孩子就是要多参加兴趣班，您别总想着让小宇在家玩！”美玲常常这样说。
“美玲，孩子还小，别给他太多压力......”我试图劝说。
但每次，美玲都会用“您那是老观念”、“现在的教育理念您不懂”之类的话来反驳我。
我努力调整自己的方式，但似乎总是不够好。海洋夹在我们中间，左右为难。有时候，我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歉意，但他从来没有站出来替我说过话。
就这样，我们的关系越来越紧张。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跟不上时代了？可每当我看到小宇疲惫的小脸，心里又隐隐作痛。
终于有一天，一场激烈的争吵彻底打破了平衡。
那天，我带小宇去公园玩。小宇在沙坑里玩得开心，衣服和脸上都沾满了泥沙。回家时，美玲看到小宇的样子，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王妈妈，您怎么能让孩子玩得这么脏？您知道这些泥沙里有多少细菌吗？”美玲厉声质问道。
“孩子玩玩而已，回来洗个澡就行了......”我试图解释。
“您就是这样，总是不在意细节！您知道现在的家长都怎么带孩子吗？”美玲的声音越来越高，“您根本就不懂现代育儿理念！您这样只会耽误小宇的前程！”
我被这番话刺痛了，忍不住反驳：“我带大海洋的时候，你们现在的那些理念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孩子需要的是快乐，不是整天被关在家里学这学那！”
“王妈妈，您就是不肯接受新的育儿理念！”美玲红着脸冲我喊。
“我......我不过是想让孩子快乐些......”我的声音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时，一直沉默的海洋终于开口了：“妈，美玲，你们别吵了......”
我转向海洋，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可他却低着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海洋，你说，我带得对不对？”我追问道。
海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妈，要不您先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吧......”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心上。我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付出了这么多，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当晚，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回想起这七年来的点点滴滴，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行李，悄悄地离开了。
我卖掉了城里的房子，回到了老家，和妹妹淑兰一起生活。每当夜深人静，我都会想起小宇稚嫩的笑脸，心里既是思念，又是失望。
而现在，海洋的这通电话又把我拉回了现实。我放下水管，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回想着刚才的对话。海洋的请求让我心里翻江倒海，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一方面，我想念小宇，很想再见到他。但另一方面，过去的种种委屈和伤害又浮现在眼前。我不禁自问：难道我在他们眼里，就只是个可以随意支配的免费保姆吗？
正当我陷入沉思时，妹妹淑兰端着两杯菊花茶走了过来。
“姐，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淑兰关切地问道。
我叹了口气，把海洋的电话内容告诉了她。
淑兰听完，皱起了眉头：“姐，你可别又心软答应了。这些年你为他们付出够多了，现在该为自己活了。”
我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犹豫。“可是小宇毕竟是我孙子......”
“孙子是孙子，但你更应该爱惜自己。”淑兰坚定地说，“这两年我们在老家过得多好？种种花，养养鸡，和姐妹们一起跳广场舞。你看你的气色，比在城里的时候好多了。”
我不禁莞尔。确实，这两年的乡村生活让我重新找到了生活的乐趣。我们种的蔬菜瓜果，不仅自己吃，还经常送给邻居；我们养的鸡下的蛋，味道鲜美，远胜超市里买的；每天傍晚，我们就和村里的姐妹们一起跳广场舞，其乐融融。
想到这里，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是啊，我已经62岁了，不该再为别人而活。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第二天，海洋又打来电话。
“妈，您考虑得怎么样了？”他的声音中带着期待。
我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海洋，妈妈已经尽到了义务。现在，我不会再插手你们的事了。”
“可是妈，我们真的很需要您的帮助......”海洋的声音带着急切和失望。
“不，海洋。”我坚定地说，“我有自己的生活。这些年，我付出了那么多，却换来了什么？现在，让我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妈，您别这样......您就当是帮帮我们......”海洋还想再说什么。
我打断了他：“海洋，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应该学会承担责任。小宇是你的孩子，照顾他是你和美玲的义务，不是我的。”
说完这些话，我感到一阵如释重负。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妈......”海洋的声音低了下去。
“好了，就这样吧。你们好好照顾小宇，有空的话可以带他来乡下玩。”我说完，不等海洋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我长出一口气。院子里，蝉鸣声依旧，花香更浓了。我站起身，继续给花草浇水。
晚饭后，我和淑兰坐在院子里乘凉。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凉。
“姐，你做得对。”淑兰拍了拍我的手，“我们这把年纪了，该享受生活了。”
我点点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是啊，我们姐妹相依为命，不也过得很好吗？
“对了，明天咱们去镇上买些花种吧。”我提议道，“我想在院子里多种些花，到时候开了，肯定很漂亮。”
淑兰笑着答应了。我们又聊起了村里的趣事，说起隔壁李大娘的孙子考上了大学，张婶的女儿要结婚了......
夜幕降临，星星点缀在天空中。我望着这片曾经熟悉又陌生的土地，心里充满了感恩。带孙七年被赶，我卖房回乡下跟妹妹抱团养老。儿子说暑假来一趟，但我选择了拒绝。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但最重要的是，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未来如何，谁也说不准。但此刻，我只想珍惜眼前的美好时光。我相信，只要心中有爱，哪里都是家。至于我和儿子、孙子的关系，也许有一天会重新修复，也许不会。但无论如何，我已经学会了爱自己，这才是最宝贵的收获。
夜色渐浓，我和淑兰相视一笑，起身回屋。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快乐等着我们去发现。生活，就该如此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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