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次日清晨，我便借着下人不备，偷偷溜进了父亲的书房。
"奇怪，怎会不在?"
我翻箱倒柜，连那把金锁的檀木箱都找个遍，却不见账册的踪影。
我蹲在书案前，狐疑地扫视着满地散乱的竹简帛书。
其中尽是些林府的鸡毛蒜皮，随便抽出一卷，便足以断送父亲的仕途。
细细想来，这些莫不都是父亲的把柄吗?
如今林府在朝中虽位高权重，但其根基之薄弱，只稍有风吹草动，便要分崩离析。
一旦东窗事发，只怕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倾轧。
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
我要寻的，是张氏暗藏的那份王公子的罪证。
张氏能在府中作威作福，若非这份把柄。
以他的身份，早该被嫡母一党架空。
我之所以知晓此事，还要多亏林莹莹。
这个蠢货竟将此物当作林府机密，想偷偷交予王公子以讨好，却因种种疏漏被我撞破。
我及时出手阻止，才没让他们如愿。
否则两家狼狈为奸的丑事早已传遍京城。
"你在找什么?"
身后一个困惑的男声突然响起，我一愣，难以置信地回首。
看向那熟悉的高大身影，我几乎可以断定，他就是林家家主，我的父亲林天志!
可他怎会在此?依我的记忆，父亲此刻应在塞外督军，镇守边疆。
怎会出现在林府，在我面前?
我心底忐忑不已。
就算前世，我也鲜少与这位雷厉风行的林府家主有过交集。
唯一一次私下见面，还是在林莹莹急于找替罪羊时。
那时他望向我的眼神便十分怪异。
怪异到令人不寒而栗的地步。
还未及我细思，林天志便一把将我拥入怀中。
他轻抚着我的青丝，语带怜惜:"你与你娘当真像极了……这次，我定护你周全。"
我猛然抬首，顿时警醒。
林天志此时出现，显是已知晓些什么。
难道……他也重生了?
我唇角微扬，暗自好笑:林天志竟也来到这一世，当真有趣。
我斜眼打量着他慈父般的面容，眼底却全无温情。
这林天志，才不似表面这般仁慈!
前世我香消玉殒时，他是知情的。
我在林府所受的磨难，他也是了然于心!
若非亡魂时窥得真相，我还当真蒙在鼓里。
我之所以会突然被接回林府，都是拜他所赐。
这个变态，不过是想趁我身陷绝境时，扮演救世主，好让我成为他言听计从的玩物!
他不过是个对亲生女儿心存龌龊的恶魔!
就连我断气身亡，他也只惋惜玩物折损，假装流下几滴伪善的眼泪。
既然他也一同重来，那就看他们如何自相残杀吧。
我决不让他们好过!
我敛去眸中恨意，抬眼时已挂上楚楚可怜的无辜神情。
"爹爹，女儿醒来后寻不到母亲和妹妹，一时慌乱，竟不知怎的就走到这儿。"
"这满地狼藉，好让人害怕。"
我指着案上纷乱的札叶帛书，战战兢兢道。
"女儿进来时便已是这般模样......"
我发挥从林莹莹那学来的演技，将这一切嫁祸于她。
果然，在我精湛的表演下，他很快就迷失方寸，犹如中了降智术一般。
看来此刻在他眼中，我就是块引诱他的禁果，叫他失了心智。
我见状连忙告退，急匆匆地奔赴茶会现场。
而林天志望着凌乱的书案，双目深沉，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4
此时都天府门口，竟早已聚满了上百名衣着光鲜的宾客，窃窃私语。
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问旁人:"可知这消息是真是假?怎会突然来了这许多人?"
说着他环顾四周，只见名门望族、当朝达官，以及数十名身怀绝技的乐师雅士济济一堂。
其中有人今日打扮得像商贾，想来都是为谋机而来。
"谁知道呢，不过林府嫡女遭逢变故，庶出上位，这等新闻，可不能错过啊。"
众人议论纷纷，眼中皆是贪婪好奇之色。
我自暗处窥着这一切，冷笑不已。
早在入府时，我便撒下一种助兴的薰香，只消闻之，便会亢奋异常。
此刻不过静候好戏上演。
突然一阵悠扬琴声飘然而至，在座的宾客皆愣住。
只见他们纷纷正色凝神，宾客重金请来的画师连忙落笔。
能画出这等私密雅集的独家，日后必是价值千金!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满载而归。
没几刻，琴声戛然而止，大堂门帘徐徐拉开。
只见盛装的林莹莹款款而出，宛若画中娥眉。
她端庄一礼，嫣然一笑道:"诸位叔伯父兄，妾身林莹莹，乃思颖姐姐的妹妹，不才献丑，望诸位海涵。"
此话一落，底下一阵哗然。
几个身着华服的公子哥连忙上前问道:
"林思颖姑娘呢?听闻今日开场的该是她啊?"
"不知林姑娘所为何事，要让妹妹代为演奏?莫非另有隐情?"
"旁边这位夫人又是谁家?对此作何解释?"
我于人后看着，美滋滋地吃着瓜，只恨手边没有一把瓜子。
林莹莹听闻此言，登时愣住，满脸堆砌的笑容瞬间垮塌。
林莹莹惶恐地环视四周，无论身份地位、装束妆容皆无半分差池。
可眼前又为何会是一群热血沸腾的公子哥，而非风雅名流?
相比之下，张氏倒是极为镇定。
虽然她也隐隐察觉到异样，但在瞧见一个装扮成雅士的人后，心中疑虑烟消云散。
在她看来，我不过一个小姑娘，断没这般手段玩弄于股掌之上。
张氏立时上前圆场，款款道:
"思颖丫头最是敏慧，偶然发现妹妹莹莱颇有琴艺天分，这才谦逊避席，让莹莹一展才情。"
"思颖生性淳朴，自觉才疏艺浅，辜负师恩，因而不敢拜会诸位。"
此话一出，大堂陷入诡异的寂静。
但张氏浑然不觉，仍自顾自说个不停。
"还请问一句。"
一个打扮成徐先生的公子突然开口，颇感兴趣地问道:
"不知林思颖小姐此刻何在?"
"思颖丫头一时想不开，自饮不少酒水，想必正在家中郁郁寡欢，我这做母亲的也是心疼的紧。"
张氏仍是一副假慈悲的口吻。
话音未落，堂下又是一阵哗然。
此等惊世骇俗之言一出，众人如何还能按捺得住?
纷纷蜂拥而上，环绕在林莹莹面前。
听闻顾家千金，琴艺登峰造极，竟因妹妹拙劣之音自惭形秽，独酌消愁？
还因羞愧难当，愧对恩师避而不见?
此事一经捅破，定会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今日在座者，俱为京中显贵，一言一行，足以左右舆论。
我拊掌暗笑，时机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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