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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兑风子
来源：吴一峰
接到大哥电话时，我正在北方一个会议室里忙着工作。电话那头，大哥的声音低沉沙哑：“二嫂走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了我心里。我脑袋一片空白，没法立刻反应过来。二嫂，一个从来没有叫过苦的人，怎么就突然走了？再也听不到她唤我“老幺”了？
回老家的路，火车一路向南，窗外的风景从冰雪覆盖的北方慢慢过渡到早春的南方田野。阳光洒在广袤的农田上，但我的心情却像被阴云笼罩。
我看着窗外，一幕幕往事在脑海里浮现。二嫂是在我刚记事时嫁进我们家的，她总是默默做事，从没抱怨过什么。
她不会识字，但从不让我们小辈感到她和城市里的嫂子们有什么差距。结婚二十多年，她把整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尤其是二哥出去打工的那些年，她几乎一个人撑起了整个家。
一到家，看到二嫂的灵堂时，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灵堂里，堂前摆满了白色的菊花，二嫂的照片被黑色框子围住，微笑的模样似乎还在和我说话。
我看见二哥瘦得不成人形，眼眶深陷，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里。大哥在一旁张罗着葬礼的事，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摇摇头，眼神里藏着无法言说的沉痛。
“哥，二嫂走的时候怎么样？”我忍不住问。
大哥叹了口气：“她走得突然，什么话也没说，最后那几天疼得厉害，连水都咽不下去。”他说这话时，眼睛盯着地面，好像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原来，这几个月里，二嫂的身体状况一直在恶化，而我们这些远在外地的人，全然不知。
站在灵堂前，我心里有无尽的悔恨。自己忙于工作，来去匆匆，总觉得回家有的是时间，却从未料到时间其实转瞬即逝。
葬礼那天，村里的人来来往往，大家都在忙着帮二哥处理葬礼的事宜。我看着二哥，他整个人瘦了很多，脸上写满了疲惫。
他平时很少流露情绪，总是一副“没事”的样子。但这次，连他都撑不住了。大哥站在一旁，看着二哥，脸色难看，也没有说话。
我知道大哥心里有怨气——母亲生病时，二哥忙着工作，没有及时回来，照顾母亲的重担几乎都落在了大哥和三姐身上。
现在二嫂去世，二哥也算是受到命运的重击。
“这几年，他心里有疙瘩，二嫂不也一样撑着？他一直觉得他在外头打工挣钱，家里能照顾就够了，可谁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
三姐在一旁低声对我说，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无奈和愤怒。
我能理解大哥和三姐的心情。二哥这些年在外打拼，确实没怎么顾上家里，尤其是母亲去世那会儿，他连灵堂都没赶上。
我们这几个兄弟姐妹之间，也因此生出不少隔阂。可现在看着二哥这个样子，我心里更多的是心疼而不是埋怨。
二嫂的突然离世，彻底打破了二哥的生活节奏，他原本以为可以依靠二嫂来照顾家里，却没想到最依赖的人就这样先走了。
二嫂入殓的时候，二哥跪在灵堂前，忍不住失声痛哭。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哭得如此撕心裂肺。二嫂在世时，二哥很少对她有过多的感情表达，可此时他却像个孩子一样瘫软在地上。
我上前搀扶起他，感觉他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老幺……你说她怎么就这么走了？”他哽咽地问我，像是在寻求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我没有回答，只能默默地陪着他。葬礼上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了血脉亲情的深沉力量，也感受到了家庭责任的无尽重压。
葬礼结束后，亲戚们陆续离开，家里只剩下我们兄弟几个。我决定留下来陪二哥几天，帮他处理一些后续的事情。
虽然我知道，二哥是个坚强的人，但这次的打击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缓过来。
那几天，我和二哥一起整理二嫂的遗物。二嫂的房间里，衣柜里还有她平时穿的衣服，桌子上放着她给孩子们做针线活的工具。
我拿起一个缝得半截的布娃娃，心头一酸，这是她生前准备给侄女的礼物，却永远没能完工。
整理到一封信时，我停了下来。这是二嫂写给二哥的信，但二哥从来没提过。信里，她简单地说了一些家常话，告诉二哥不要太累，家里一切安好。
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二嫂一笔一划地拼写出来的。我把信递给二哥，他接过后盯着看了好久，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他从未意识到，二嫂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肩负了多大的重担。
那天晚上，我和大哥、三姐围坐在院子里，聊了很多往事。大哥坦言：“我之前老是觉得二哥不在家，什么事都不管，但现在才知道，他一个人在外头打工，心里也不好受。”
三姐也说：“二嫂她总说，家里一切都挺好，不让二哥操心。可实际上她自己心里苦得很，只是从来不说。”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渐渐明白了——这些年，我们各自为家奔波，疏远了彼此，却从未真正了解对方的内心。
直到二嫂的去世，才让我们重新坐下来，面对这些积压多年的情感和误解。
几天后，我终于要离开了。那天早晨，我站在村口，二哥和侄子送我出来。我跟二哥说：“哥，别太难过了。我以后会常回来的。”
二哥点点头，没有说话，但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侄子站在旁边，低着头不敢看我。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你也要坚强，以后家里的事，还得靠你多操心。”
“嗯。”侄子轻声应了一句，但我知道，这个突然失去母亲的孩子，心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上车后，我从车窗往外望，二哥和侄子还站在村口，默默看着我离去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二嫂的去世不仅带走了一个家庭的支柱，也让我们兄弟姐妹重新认识到亲情的脆弱和珍贵。
回到城市的生活后，我时常想起那几天的点滴。工作虽然重要，但亲情更不可忽视。
家里的事不该总是等着“下次”再去处理。每一次的“下次”，可能都是错过的机会。
二嫂的离去让我明白，作为家庭的一员，守护这份亲情不仅仅是责任，更是一种温暖的牵挂。无论生活如何变迁，家是我们最终的归宿，亲情是我们心底最深的依赖。
或许，只有在真正经历了失去之后，我们才能懂得珍惜眼前的每一个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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