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10月30日下午,临沂市兰山办事处宋五庄村的邢小龙突然失踪,一家人寻找了一夜,次日一早便发现了丢在他们家附近的恐吓信。

恐吓信是这样写的:贵公子在我们身边,食宿方面不必担心,请您速备现金3万元,何时交款另行通知。

这笔钱于您来说当然算不了什么,可是作为我们穷人则可能一辈子也攒不了这么多钱!您很清楚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杀人,但反过来说你要是执意和我们作对,那么贵公子将会死得很惨!很惨!

信还没有看完,邢小龙父亲早觉毛骨悚然。下面还有一行用圆珠笔写的字,好像是邢小龙的字体:爸爸,不能为了钱不要小龙了,快给钱,我好回家!

恐吓信下面没有落款,但从信的内容和措词来看绝不像是恶作剧。

性命攸关,邢小龙父亲捏着这封十万火急的恐吓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直到第二天才来公安局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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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沂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接到报案后,立即向局领导作了案情汇报。原临沂地区公安处、市公安局领导随即赶到刑警大队,立即部署侦查工作,同时安排邢小龙家人继续寻找失踪者。

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侦查工作首先从恐吓信入手。邢小龙是临沂三中初中二年级三班学生,他所在的班级首当其冲地成为被排查的对象。

排查工作进行到第三天,有同学反映:本校高一级学生张文正,最近曾和邢小龙有过接触,好像是去打电子游戏……

这线索无疑非常重要,侦查干警立即对张文正作重点控制。

张文正,临沂市兰山办事处张王庄村人,现年18岁,临沂三中高中一年级四班学生。据学校老师反映,张文正在校表现很好,学习刻苦,各科成绩俱佳,前不久在全区化学试题竞赛中还荣获第三名的好成绩,是很有希望的大学生苗子。

初步估计,他不可能铤而走险,白白断送了自己的前程。然而技术人员通过技术鉴定,那封恐吓信确实出自张文正之手。

于是当天下午2时许,张文正作为本案重大嫌疑人被带到刑警大队进行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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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正初受审时,显得很镇静,拒不承认恐吓信是他所写。他说他和邢小龙常在一块玩电子游戏是不错,但并不能因此断言恐吓信出自他手。然而两个小时后,张文正还是承认了这封恐吓信是他所写,但又说却不是他绑走了邢小龙。

他说10月30日下午,他正在临西五路一游艺室打电子游戏,被两个开达契亚的二十多岁的陌生人叫出,问:“你和邢小龙常来这儿打电子游戏?”他说是,不过也不常来。于是陌生人便将他叫上车,拿出事先写好的一封恐吓信,用刀逼着他抄,抄完后陌生人又说:“今晚7点你把邢小龙带到这地方来,就没你事了,不过你要是坏了老子的事,就杀你全家!”就这样张文正把灵魂交给了魔鬼……

然而此案到此却断了线索。张文正只提供当晚7时他诱出了邢小龙,至于那两个陌生人将邢小龙带往何处却全不知晓。

晚上,案情分析会照例进行,大队长蔡明堂、教导员齐磊一致认为张文正所供不实,张文正肯定知道邢小龙下落,必须对张文正加大审讯力度。

于是侦查干警再审张文正,4日凌晨1时许,张文正终于承认他隐瞒了事实真相,继续供道:那两个陌生人把邢小龙劫持上车,生怕他走漏了风声,也把他逼上了车。张文正坐在车的后斗里,由着陌生人拉着往北去。车开得并不快,行至小林庄村后,车停了,陌生人把邢小龙从驾驶室里拖出,扔到后面车斗里,之后用车里的稻草盖了,继续前行。看样子邢小龙这时已是死了。车开到祊河桥南,拐弯沿河堤向西,行至四、五百米后又停下。两陌生人便将邢小龙拖了出来,抛到祊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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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张文正供述,蔡明堂、齐磊立即组织干警,带张文正连夜到祊河打捞邢小龙尸体。

时令已是初冬,河水冰冷透骨,干警常挺进、李洪东抢先脱了衣服,跳到齐胸深的河水中,打捞邢小龙尸体。整整一个小时零二十分钟过去了,两干警从抛尸地点往下游打捞了数百米,也没捞出邢小龙的尸体……

难道张文正又说了假话?

祊河里没捞出邢小龙,侦查干警对张文正所供再次产生了怀疑。陌生人绑架邢小龙,其目的是为了钱,如此之快地将人质杀死经不起推敲。即使这个问题并无疑问,那么作为此案唯一见证人和知情者的张文正也必不会被轻易放过。

侦查干警回到大队,再次提审张文正。

凌晨四时许,张文正忽然崩溃了似地放声悲哭,涕泪横流,说:“信是我写的,邢小龙是我杀的。我交待,我这回全部交待……”

张文正交待说,打他记事起,他们家就非常贫穷。一家六口人靠父亲蹬三轮车维持生活。因为贫穷,张文正打小上学便很用功,这使父母很是欣慰,视儿子为他们家庭的希望。然而每次从父母手中接过学费,他总是惭愧得掉泪。艰难地读到高中,张文正更不忍心向父母要钱花了。虽然同学老师都说将来他考大学没问题,然而这更使他忧心。现在上大学每年都要花很多钱,像他们这样一个穷得至今连黑白电视机都添不起的家庭,这笔学费上哪去弄?难道贫穷真的是痛苦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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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正整天被一个“钱”字困扰,竟想起“人无横财不富”那句话。想到“横财”,自然而然地就想起那些大腹便便的出有车食有肉的厂长经理,他们家中财源滚滚,与横财何异?!

有一天在学校里看见邢小龙,猛地想起他有个当经理的爸爸,于是一个罪恶的念头随即产生。他主动接近邢小龙,投其所好,常请邢小龙打电子游戏,很快两人便好上了。

10月30日星期天,两人相约下午3时在临西五路打电子游戏。下午3时,他们都准时到了预约地点。张文正说,我家有盘好磁带,咱去听听。邢小龙就随张文正去了。来到张文正家,邢小龙在小东屋里刚坐定,张文正便猛地举钝器将邢小龙击倒,之后绑了手脚,塞了嘴,移到屋角的缸旮旯里——这时张文正家再没别人。

晚上八点多,家里人吃过晚饭,都往别人家看电视去了,张文正就把邢小龙解了绑,说:“咱出去办点事,12点放你回家,你要敢吭一声,立马要你狗命!”

张文正押着邢小龙,出了村往小林庄来。小林庄村东约300米处,有个汪塘。到了汪塘跟前,邢小龙撒腿就跑,被张文正赶上,一铁锤砸倒。之后,张文正便掏出早已预备好的铁钉,砸进邢小龙的头里……随后,又寻来一块青石,绑在邢小龙身上,拖进汪塘。

然后,张文正将早已写好的恐吓信,投到邢小龙家附近……

审讯干警根据张文正供述,立即带张文正来小林庄村东的汪塘,打捞邢小龙的尸体。

天将平明,邢小龙的尸体被打捞了上来,其状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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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小龙的尸体被打捞上来了,张文正承认是他杀死了邢小龙,然而这一案件并没有因此而宣告完结。审讯干警通过对张文正所犯罪行的深入调查和对整个案情的细致分析,很快发现张文正所供情节经不起惯常的逻辑推敲:

其一,张文正供述他在邢小龙头部钉有三根铁钉,而通过法医解剖,邢小龙头部实则四根铁钉。

其二,邢小龙虽小张文正三岁,但身材却高出张文正十公分,凭张文正一己之力,将邢小龙杀死并绑上三十一公斤重的石头抛人池塘四米多远似不可能。

其三,从恐吓信和张文正供述情况来看,此案性质纯属绑架人质敲诈勒索,而钱没到手竟将被绑才几小时的人质残忍地杀死,情节发展变化之快,不仅缺少与后果一致的必然联系,而且也与绑匪初衷相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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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此情况来看,仇杀邢小龙的因素不可排除。如果这一分析能够成立,那么此案必定另有背景还未弄清。

11月5日星期六,原临沂市公安局预审科提前介入此案,侦查干警带着此案诸多疑问,将此案移交预审,以深挖张犯余罪。经验丰富的预审人员根据上述情况,确定主攻方向后,以抽丝剥茧之功重新对张文正展开攻势。于是重重疑团很快被一一释破。

11月9日上午,狡猾的罪犯再次嚎啕大哭,供述是他和哥哥张文才合谋杀死了邢小龙。

可是当刑警大队侦查干警前去抓捕罪犯张文才时,张犯早已畏罪潜逃。

12月3日深夜,躲避在外的罪犯张文才刚潜回家中,即被我守候干警抓获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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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兄弟为何要如此残忍地杀死邢小龙?

这还得从邢小龙父亲邢守泉说起。邢守泉是临沂市兰山办事处宋王庄村办新新商场经理。6月,张文才来新新商场租一门面,想经营并代割玻璃。时年20岁的张文才是个不务正业的青年,因此他所经营的生意并不理想。这给商场管理工作如收缴管理费等带来一定困难,于是在一次整顿商场秩序中,张文才被商场撵走了。这事大约发生在案发前的一个月上。

张文才开玻璃店虽经营不好,但毕竟还有些微收入,如今他闲荡在家,一文不名,这无疑给本就贫困的家庭更添烦忧。张文才对邢守泉的憎恨由此而生。张文才在新新商场经营时,知邢守泉有个独生儿子,和他弟弟张文正同在一个学校就读。张文才在离开新新商场时,这个报复邢守泉的恶念便产生了。

于是此后不久,便和弟弟张文正预谋此事。虽同读一所学校,张文正对邢小龙几乎没有印象,自哥俩密谋报复邢守泉后,张文正才主动接触邢小龙,屡施小惠骗他去游艺场所,可怜这天真的孩子却全不知厄运已悄然降临。

10月30日下午3时许,张文正将邢小龙诱至他家小东屋里,这时凶手张文才已等在那里了。张氏兄弟凶相毕露,大喝一声把邢小龙绑了。之后,又用布条塞了嘴,将邢小龙塞在缸旮旯里。之后,张文正把邢小龙的自行车骑出去,扔在祊河南岸的河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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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时许,家里人都看电视连续剧去了,张氏兄弟便将邢小龙放了出来,解了绳索,用刀逼着,押出了村。七拐八拐专往暗处走,来到小林庄村东的汪塘。

张文才说:“邢小龙,你那经理爹欺我太甚,今天我就让他知道我们没权没势也不好惹!”说着一铁锤砸在邢小龙的头上。邢小龙当即昏倒在地。张文正立即扑上去骑在邢小龙身上,张文才则用早已准备好的铁钉,残忍地砸进邢小龙的头里。随后,哥俩又寻来一块石头,绑在邢小龙身上,将邢小龙抛入三米多深的水塘。

张文正作为本案重大嫌疑人被传讯后,抵赖不过,自忖必死,便将所有罪责都揽了过来,一再编织谎言,虚应故事,以保全他的哥哥。可是审讯干警不相信眼泪,谎言被一层层揭穿。

1993年5月,张氏兄弟受到了法律的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