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达)大清光绪八年(1882年)的早春,吉林省城通往三姓的驿道上,佛思亨站(今木兰县五站乡五站村)迎来了一群特殊的访客。百十名青壮年男子及其家人,满怀对未来的憧憬和生活的希望,突然涌入了这个宁静的小站,打破了这里的平静。

驿站的站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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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的站丁

这些青壮男子是来自辽宁的垦民,为了响应清朝政府的“招垦实边”号召,前往三姓地区进行垦荒。这一重大举措是在吉林首脑铭安、吴大澂的力推下,由吴永鳌专门到辽东召集垦民去姓城,再由三姓放荒委员汪维城具体承办的。

垦民来姓

垦民来姓

佛思亨站是三姓副都统衙门管辖下的“江北五站”之一。为了解决三姓至阿勒楚喀之间公文传递不便的难题,乾隆二十七年(1760年)吉林将军衙门在向黑龙江借地,在松花江北岸的狭长地带,设置了佛斯亨、富拉珲、崇古尔库、鄂尔国木索、妙噶山等五个驿站。妙噶山为头站、佛斯亨是五站。

把守“五站”关卡的众站丁看那群风尘仆仆的来人后,遂疾步上前,盘查来人的身份与证件是否相符,合格者放行过卡……

当过了卡的青壮年男子在“五站”的空地上整队完毕,带队的副将吴永鳌手持花名册,逐一点名。当念到名单末尾的郭玉玺时,郭玉玺的应答声洪亮而清晰。吴永鳌对郭玉玺来姓城这一路显现出的古道热肠印象颇为深刻。

唱名结束,吴永鳌将垦民册交给了负责勘放三姓荒地的委员汪维城,吴言道:“拓垦人我已召集到三姓,垦荒实边的具体工作就靠你了……”

(闯关东的那些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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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关东的那些人儿)

三姓地区过去是满族文化的自留地。四百年前,这里因清肇祖布库里雍顺的到来,成为大清帝国的龙兴之地。清朝入关后,为了保护这片神圣的土地,防止汉人破坏风水宝地,这是汉人不准进入的禁地。

然而,到了清光绪早期,由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的签订,中国的主权和利益受到了严重损害,强邻的觊觎更是让边疆危机日益加剧。为了加强东北地区的防御,光绪六年,吴大澂被赐予三品卿的头衔,皇帝派遣他到吉林,与铭安一同处理边防事务。

吴大澂接到圣旨后,立即启程前往东北吉林,只为能够早日肩负起巩固边疆、保卫国家领土完整的历史重任。

“五站”这些垦民的到来,不仅是对他们个人命运的一次改变,也是对国家边疆安全的一种贡献。拓荒人的故事,成为了历史上清朝晚期东北开发和边防建设的一部分。

三姓招垦

三姓招垦

其实,三姓招垦计划早在两年前吴大澂抵达姓城时即开始了谋划。

前年光绪六年七月十一日这天,吴星使从省城出发,乘船日夜兼程地前往三姓。

考察完三姓后,吴大澂对斯地的状况甚为失望。令吴大澂感到困惑的是“三姓地方均系旗民所住,春秋两季所领口粮七折八扣,官民交困,生计萧条,大小各户,无不穷苦”,却抱残守缺不求改变,三姓“其实田地甚多,并不招人开垦,殊为可惜”,真是有种“抱着金碗讨饭吃,身居宝山没钱花”之感。

吴大澂在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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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澂在吉林

吴愙斋与三姓副都统长璘深入探讨了解除封禁、开垦荒地的可能性。他们一致认为,“只要种地人多,自然生息渐广,此非难办之事,实有无穷之利”,有足够的人来此耕种,这片土地的潜力将被充分挖掘,贫穷面貌将会改变。

是年九月初七日,奉吴大澂之命道员顾肇熙带领顺林、英林两位佐领携绘图人春海及数名随从由姓城出发,开启了对倭肯河、乌斯浑流域的界外(三姓旗民占地称为界内)地区的勘荒踏查之旅,经过十天马不停蹄的现场测查和绘图,顾肇熙等人带着满满的收获返回三姓。他们带回的详尽勘荒报告,为三姓荒地的开发提供了重要的依据。

十月初,吴大澂回到吉林省城。他连续起草了《三姓放荒奏稿》《三姓请拨随缺地亩片稿》等多份奏章,力陈解除“封禁”,最终,清廷批准了他的建议。封禁时间高达200年的柳条边终于开始“弛禁”,由此,一场声势浩大的移民运动在“北大荒”展开,这不仅是一次破天荒的尝试,更是一次近代东北腾飞的历史性跨越。

在清朝晚期,吴大澂以其远见卓识和不懈努力,推动了边疆的开发和稳定。经过吴大澂的力举,李金镛、春龄、汪维城分任珲春、宁古塔、三姓等地的“放荒委员”。同时,也开启了三位委员的迥异命运,革职复出的春龄上任不到半年又被罢免,汪维城上任二年后客死三姓,李金镛则未来可期、事业有成。

抛开三位放荒委员的宿命不说,且让我们接着聊三姓的招垦。根据光绪七年的《吉林将军铭安、吴大澂奉旨开放三姓界倭肯河流域放荒告示》可知,当年垦荒区域涵盖了三姓属界的“倭肯河东南百余里至巴湖里河(八虎力河),又南至奇胡里河(七虎力力河)及戈什哈岭以南,并大小刁翎甸等处”的大片区域。

为了吸引农人开垦三姓,清廷在政策上给予了极大的优惠,在总承包面积的基础上按七折收取“押租钱”(承包费),且每垧地仅需二吊二百文地租,比奉天省少收了33%。尽管如此实惠,真正报名去三姓开垦的农户并不踊跃。

筚路蓝缕

筚路蓝缕

光绪七年吉林将军衙门正式启动三姓地区的放荒工程,以促进土地开发和人口迁入。1881年8月23日,吉林将军衙门批准了三姓放荒委员汪维城在《为三姓东南荒地承领无户可否先行开放五站荒地事咨稿》中,提出的“先试点、后推广”的方案,决定先行在五站地区试点放荒,之后再扩展到江南地区。11月10日,佛斯亨等站开始准备招商。

1882年郭玉玺等百名拓荒人来到了五站。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野狼、野猪、黑熊等野兽频繁出没,野兔、野鸡、野鸭也随处可见,偶尔还能发现野鸭蛋。然而,此地的蚊子和小咬的数量十分惊人,它们成群结队地攻击拓荒者。为了开垦这片土地,人们不得不采取特殊措施,如点燃“老牛肝”植物来驱赶这些讨厌的小飞虫。

在山林中,大瞎蜢的叮咬也会带来剧烈的疼痛,如果不穿戴防护装备,人们几乎无法进行劳动。史料记载,“三站(崇古尔库站),因蚊蠓太盛,牵绳履亩不便”,使得“三站”放荒被迫延迟。

垦区方圆百里内缺医少药,一旦生病,人们只能听天由命。郭玉玺曾讲述过一个垦荒地的年轻人腰被倒树砸断,痛苦哀嚎好几天,家人只能无助地等待他自生自灭的故事。

(刀耕火种图 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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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耕火种图 来自网络)

为了开垦土地,人们在开辟出防火通道后,便在春风拂面的日子点燃山林进行刀耕火种。东北的黑土地经过火的洗礼,终于露出了它黑色的肥沃。

烧荒之后,人们开始整理土地,清除树根是关键步骤。使用原始的镐、锹等工具挖掘和清除树根,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毅力。对于较大的树根,甚至需要借助马匹的力量才能完成。郭玉玺和其他男人每天晚上结束工作时,都已是汗流浃背。

经过一个多月的辛勤劳动,郭家成功地平整出了三四垧的土地。新垦的土地在阳光下闪耀着油黑的光泽,抓上一把在手上,那细腻的质感仿佛能够流淌出油来。

拓荒者们以最原始的刀耕火种方式,完成了对这片荒原的挑战与征服,他们的汗水和泪水是对这片土地的致敬,也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许。

土地经过辛勤地开垦后,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次播种。

匪患猖獗

匪患猖獗

吴大澂主导的三姓倭肯河流域的放荒,本是希望之光,却因匪患迭起、地方失当等诸多原因遭受到了失败,让许多背井离乡来此拓荒的人损失惨重。

光绪七年九月,三姓“绥”字军营任幕僚的袁大化(后任新疆巡抚)在前往海参崴游历的途中,对放荒局设在匪患频发的乌斯晖(现林口县刁翎镇南岗子屯)感到困惑。旗官们为了防止农人资助匪粮,将方圆百里变成了无人区,更是方便了土匪啸聚。土匪的横行霸道使得屯民生活在恐惧之中,“一匪人屯,合家任其所为,不敢抗违。官军至,未闻剿匪,动谓屯与匪通,举室所有谬指为贼赃,甚且谓留供贼用者而取之,不许则鞭之”。袁大化预言,如果不改变这种状况,垦荒将难以成功。

光绪九年,是三姓招垦出现了重大变故的“转折年”。放荒委员汪维城在任上离世,且留下了混乱的巨额债务。同年,吴大澂和戴宗骞及大部分“绥”字军被调防北洋,垦荒事务无人督办。希元调是年也履任吉林将军一职,他对吉林的管理现状进行了大胆改革。为解决财政紧张,希元选择了开源节流,对垦荒等事务选择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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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而言之,清光绪早期吴大澂主导的三姓“招垦实边”留下了并不美满的结局,却也为光绪晚期的三姓开放提供了有效经验,也是依兰地区走向近代文明的开始。

勇敢面对匪患和自然的挑战垦荒者,以他们的勇气、智慧、勤劳和坚韧不拔,令这片土地焕发出新的生机,也为国家的繁荣和边疆的稳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们的付出让后人永远地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