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地灵星安道全

口述：贾永红

安静的午休，突然被急促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电话那头的嫂子结结巴巴的说着哥哥吐血了，虽然和哥嫂5.6年不联络了，但听到哥哥吐血，还是忍不住关心.我边穿衣服，边打电话，叮嘱嫂子先打120，自己赶紧赶过去。妻子听到我的电话，腾的一下立马坐起来，骂骂咧咧的拉着我，不让我去，，，，，，，

2019年12月下旬，79岁的老父亲因为疫情原因，医院躺了一个星期，平时打扑克都能和人吵起来的精神老头儿，很快虚弱的从马桶上都自己起不来。医院里接二连三有病人因为白肺去世，父亲估计也没往好处想。

12月27日，那天早上醒来，天空就灰突突的，给人摆着个臭脸，寒风也似乎比平时更伤人，我下意识的裹紧了自己的衣服。天气不好，心里也像塞了块石头一样，堵的慌。这一切都好像预示着有事要发生。像之前一样，早上到医院食堂扒拉了两口饭，顺便把早餐给父亲带到病房。

一进病房就看到父亲呆呆的坐在那里，眼睛痴痴的看着窗外。我看出来父亲的异样，于是提起手中的饭盒在父亲眼前晃了一下说道：爸，想啥呢，先吃早饭，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老豆腐，医生不让吃油条，你将就吃点馒头吧，等病好了，回去吃那些味重的东西。

父亲回过神，没有接我话茬，反问道：你哥能来不？跟医院说说让他也进来，（疫情期间医院只能有一个家属陪同）我有话想和你们说。我放下了手里的早餐，坐到父亲身边，问道：怎么了，爸？开门看见你就心里有事的样子，叫哥干嘛，医院也不让进，有啥事你跟我说呗，无论有啥事，先吃饭。

“我感觉我也快不行了”，父亲接了这么一句。愣了一下，随即我开玩笑得说道：爸，你这瞎操心，算命的不是说你能活99吗？还能活20多年呢！现在才到哪,隔壁的那个大叔，刚来的时候病情比你还严重，昨天不是也出院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你给你哥打电话让他过来”父亲不紧不慢的说道。

就在这时，刚好哥哥的电话打过来了。电话里我把父亲的情况告了他一遍，他也很快飞奔到医院。疫情期间医院管控比较严格，哥哥嘴皮子都快磨破啊，就差给管理人员跪下了，终于才同意让他进来。

推开门哥哥便迫不及待蹲到父亲床前，但还是故作镇定并且笑呵呵的问道：爸，怎么了，永红说你非让我来，想你大儿了？

父亲瞅了我一眼，把我也叫到跟前，随即开口说道：爸感觉这两天身体越发不行了。我俩刚想开口安慰，父亲手一挥，打断了我俩。继续说道：可能是我多想了，不过趁我现在不糊涂，还能说得清楚话，我给你们交代一下，万一我真有点事，也不会给你两找麻烦。

”永军，爸存折上还有42万，钱都给你，你两个女儿，压力比永红小很多，姑娘家大了要嫁人，你以后的日子肯定也会相对宽松一点。“

”永红，爸现在住的房子，以后就给浩浩，咱们家就这一个宝贝孙子，以后还给咱们老贾家传宗接代呢，现在的房价那么贵，彩礼也那么多。虽然现在浩浩还上大学，不过早做准备嘛。说到这，父亲的干枯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正说着，突然哥哥缓缓的站起来，脸色铁青，死死得盯着父亲。我被哥哥这突如其来的表现吓了一跳，而父亲却表现的很平静，仿佛在他意料之中一样。

”我知道你觉得我偏心你弟弟，当父亲的没有一碗水端平，爸 知道你的心情，不过那房子是留给浩浩的，你这当大伯的不要太计较。你要有个儿子来，我肯定把房子财产什么的都平分给你兄弟俩，这姑娘家毕竟是外人！“父亲低着头，扣着手里的打火机，略带歉意的对哥哥说着。

”难道姑娘家就不是你孙子了，一个儿子该干的我都干了，凭啥就这么不公平，孙子孙女不一样！两个儿子一样亲吧，按这个来说，我和永红也该是一样的吧！。。。。。。“哥哥红着脸，喘着粗气，不停的大声说着，把隔壁病房的人都惊动了。

见状，我才起身走过去把病房门关上。哥哥其实挺孝顺的，母亲走得早，有时一些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活都是哥哥操心，这一点我和哥哥比不了。他就是爱喝酒，脾气臭，喝多了更是发脾气，耍酒疯。为此，年轻时候父亲没少给别人赔礼道歉。

我刚准备开口劝，哥哥突然把矛头指向了我。”这事是你撺掇的？还是你两商量好的，从小爸就看见你亲，偏心你，现在更是，你有儿子！我没有！。。。。。。“不由分说，三步并作两步，摔门而去！

留下我和父亲，面面相觑。良久，父亲才缓缓开口道：永红啊！你不要怪你哥，爸这个事做的确实不对，都是为了浩浩。他愿意怨我就怨我，不过你们兄弟俩以后好好的，我也没几天活头了。问问医院，我啥时候能出院，我想回家看看我孙子孙女。

父亲说完就转过身躺下了，呆呆的也不和我说话，眼睛里好像闪过一丝泪水。

没几天，父亲吵着闹着说自己没事了，非要出院，没办法，拗不过他，只好办理了出院。不幸的是，回家没多长时间，父亲复阳了，这一次，他没有挺过去，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葬礼简单到只有家人，吃的是泡面加馒头，将近80的老人，不用说走得体体面面的，甚至有点偷偷摸摸的。想到这，眼睛里不觉进沙子了。借着父亲葬礼，我也想和哥哥把心里这个疙瘩解开，可哥哥始终保持不搭理的态度，家人们都在，我也不好能老提这回事。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疫情结束后，我几次登门，哥哥不是不在家，就是不接电话。

某次，我到哥哥家门口打电话给他，电话铃声明明在屋里响个不停，门打开的一瞬间，嫂子却说道：你哥哥不在家，出去进货了，改天你们在联络吧。门，都没让我进！

从那以后，我也想开了，不见就不见吧，毕竟父亲的财产大头给了我。哥哥恨我，我也能理解。面对钱，好像没几个人能做到理智冷静。

时间一晃就快5年啊！

2024年7月17，午饭后本来准备躺下，空调开到16度，盖上被子，美美的睡个午觉。急促刺耳的电话声打破了我的午休计划。电话那头，嫂子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的说道：‘永红，你哥哥吐血了，吐了一地，你赶紧过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嫂子，你先别急，你赶紧先打120，我马上过去！’我顾不上多想，马上从被窝里跳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电话里安抚着嫂子。

老婆听到我的电话，也腾一下坐起来了，“怎么了？你哥病了关你什么事，不能去！”“我在超市碰到他，和他打招呼，他都不理我这个弟媳妇，这是什么大伯哥。。。。。。”嘴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着。

“他是我哥，我能不管嘛！”我瞪着眼看着老婆和她说道。

顾不上多说什么，赶快跑到楼下，骑上摩托车，油门拧到底，生怕哥哥出啥大事。很快来到哥哥家，一进门嫂子就带着哭腔和我说道：你看看地上这血，他这不知道是咋了？让他平时别喝那么多酒。

“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救护车马上就来了，我先背你下楼吧？”我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着急的看着哥哥，嫂子的话都没听见似的。

哥哥头也没抬，不过还是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没事，你跑过来干啥。‘’

“我背你下楼，救护车马上就到小区门口啊，不要耽误时间”说着我就过去准备背他。

“我能走，死不了”一边说一边往起站，差点摔倒。

我赶紧跑过去搀扶住他，嫂子和我两人搀着他慢慢的挪到楼下，此时救护车也到了。

“这是肝硬化！不过好在不是晚期，需要马上手术，清除肚子里的淤血”医生冷冷的说道。

“会不会有生命危险，需要多少钱手术费”此时的嫂子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我问。

“需要先手术，手术成功的话问题不大，不会有生命危险，先做手术吧，先交5万”医生一边看化验报告，漫不经心得回答着。仿佛生死，在他这里都是小事，可能是生离死别见得太多,习以为常了。

慢慢的，嫂子情绪稳定了不少，开口和我说道：‘’永红啊，你哥前两年水果生意赔了不少钱，两个孩子上大学也特别花钱，你要是有钱的话，手术费你看能不能先垫上。‘’

‘我有！嫂子，钱的事你不要操心了，目前先看手术咋样’我斩钉截铁的说着。‘嫂子，你先在医院守着，我回去取钱’

答应的时候很爽快，回到家我可犯了难。我自己呢是个刮大白的，平时有活的时候干干，冬天到开春都没活，一年下来够开销都不错了，再加上儿子上大学，日子属实紧巴巴的。5万对于我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和媳妇说了，记得还有2万的存折。

“老婆，情况你也知道了，我不能见死不救吧，换成其他朋友来，我该帮也得帮，更何况是我亲哥，虽然有点矛盾，不过还是咱家占了爸爸的便宜”

“亲哥家门都不让你进！亲哥亲嫂能那么做事，你嫂子家就没一点钱？”老婆骂骂咧咧的，但还是翻开衣柜把存折甩到我身上。‘折子上有3万，你看着办，浩浩开学还需要1万8的学费’

‘老婆，我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嫂子家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父母年纪那么大，平时还是靠我哥。’我说着硬从脸上挤了个笑容出来。

剩下的钱怎么办？没办法，豁出去这张老脸借吧！

‘老张啊，和你说个事，我哥肝硬化现在还在急救中，我把家底都拿出来了，还是差两万，你看能不能先拿给我一万，兄弟实在没办法了，不然也不好意思和你开口，知道你也不宽裕，，，，，，’我来回踱着步等待着老张的回答。

“哦，有生命危险？”老张问道

‘’不好说啊，这不是正抢救‘’

“哥哥病了，你着啥急，管他呢，你哥不是也看你不顺眼，”老张开玩笑的说道

知道老张爱开玩笑，家里的事也和他谈起过，所以他开这玩笑我也不会生气。

“你过来拿吧，我让我老婆给你准备好，救命要紧，不过改天你得请我吃饭啊”

“没问题，老张啊，谢谢就不说了，谢谢，谢谢”

“哈哈，我在外边正忙了，你过去取钱吧，先挂了”

“嗯，你先忙”

没来的急去取钱，还差一万，找谁借啊，脑子里筛选着，这个交情不够，那个不好意思！烟都抽两盒了

“建国啊，我长话短说，你有钱没，我哥正医院抢救呢，要不是急用，我也不好意思催你，不是哥们和你催债，是真需要，可以的话先给我凑一万，今天下午就要，医院催的紧”我说道

“不好意思啊，永红，早该还你了，一直忙的都忘了，你等着我，我去银行把钱取出来，一会把一万五给你送过去，我也没啥事，一会过去当面说吧”建国带着略带歉意的语气说道。

“好的，那你先过来，过来咱们详细说”我说道

钱的事解决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可是想到哥哥还在医院抢救，心里就像横着个石头一样，揪不出来又扯不下去。

漫长的等待，好在有惊无险，淤血清理了，命暂时是保住了。

”命是保住了，可肝硬化只能是维持了，烟酒必须戒，吃的清淡点，目前只能喝点米汤，以后油腻的碰也不要碰，，，，，“医生说道。

“好，好，谢谢医生，辛苦了”我和嫂子异口同声道。

这么大的事，不敢告诉哥哥，怕他受不了，于是谎称是胃穿孔出血。

连续几天稀饭，实在受不了了，哥哥冲嫂子吵着要吃面条：“赶紧给我买面条”

“现在还不能吃，医生话不听，自己命也不要了嘛！”嫂子把杯子摔到桌子上狠狠的说道。

“我吃点面条有啥事，就能要了命，我饿啊”哥哥瞪着眼说道

我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劝道：“哥，你听医生的，你胃刚好没几天，吃的太硬，万一前功尽弃，你又遭罪，忍忍吧！”

哥哥正拿着手机，突然往那猛的一摔说道：“用的着你管嘛，”！

想到我求爷爷告奶奶借钱的不易，气也不打一处来，“我掏钱救的你的命，！你说的是人话嘛！”

“我用不着你救！”

“好，我多管闲事，你尽快还钱！”我把门一摔就走出医院了。

回家的路上，满脑子都是哥哥的话，气的我便给老张打通电话，吐槽了整整一个小时。

老张笑着说道：“兄弟上辈子都是仇人”

终究是亲兄弟，往后的几天，偶尔我也通过电话向嫂子询问他的病情。得知哥哥病情稳定，回家保养，我也就没在打过电话。中间嫂子和我提过钱的事，我只说你们用钱的地方多，先不用着急。

其实我比较着急，因为儿子马上开学了，一万八，哪找啊？

“老贾，浩浩快开学了，钱咋办啊，赶紧问你哥要啊！”老婆冲我挑着眼，用略带戏谑的口气说道。

“老婆，我赶紧看看问谁借点，不然我卖身去？”我嘿嘿的笑着

“算了吧，问谁借也是欠人情，况且你问人家谁借啊！把我那镯子，项链卖了吧，好歹你那会有心给我买！”老婆坐在那缓缓得说道。

“行，老婆，先这样吧，以后挣钱了我一定给你买些更大更漂亮”我虽然脸上笑着，嘴上说的轻描淡写的。但心里如针扎一样，一方面觉得对不起老婆，另一方面觉得自己太没本事了。

具体忘了哪天了，我正干活呢。电话响了，一看是嫂子的，我心里一紧，不会是哥哥出啥事了吧，我嗖一声接起电话。

“怎么了，嫂子，我哥出啥事了嘛”！

“没有，永红，你下班没事来家里坐坐，吃点饭，你哥让你过来的，聊聊天，没啥事”

我长长的舒了口气，回答道：“好的，嫂子”。

挂了电话，我高兴的差点蹦起来，哥哥对我肯定有改观！那天的活干得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

晚上，我洗漱完，买了点牛奶，营养品就跑到哥哥家了。

没有预想的欢迎仪式，但哥哥不再是冷言冷语。

就是嫂子在厨房跟我嘀咕了两句：“你借钱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卖项链也知道，我估计你哥心里也过意不去，不过他是不说而已”

“都过去的事了，嫂子，你们咋知道的”

“那天老张来看你哥，无意中说的，”

“那会都年轻，都有不对的地方，嫂子这里跟你道个歉”

“嫂子，不怪你，那会确实你们吃亏了，我也理解，，，，”

心头的结总算解开了。回家的路上，风仿佛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