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阵阵蝉鸣,阳光炙热,我坐在凉爽的空调屋里,一本书,一盏茶,享受这幸福的生活,惬意悠闲,时而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思绪便会再一次回到九八年的那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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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田东民,出生在河南南部的一个农村家庭。

我的爷爷奶奶有三个孩子,父亲在家里排行老二,我有一个大伯,还有一个小叔,当年因为家里穷,爷爷奶奶没钱给大伯盖房子娶媳妇,大伯便入赘到外村的大伯母家,从此很少回来,父亲比大伯小三岁,转眼间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为了给父亲娶上媳妇,爷爷东拼西凑起了三间草房,终于把母亲娶进来门。

我的父亲性格懦弱,不爱说话,但却很孝顺,但我的母亲为人强势,性格泼辣,父亲和母亲结婚后,父亲很快被母亲拿捏的死死的,母亲说啥,父亲就听啥,倒不是因为父亲真的怕母亲,而是因为父亲不想刚结婚就天天生气,所以,以他的性格,只能选择顺从。

奶奶常年生病吃药,小叔过两年也要找对象娶媳妇,母亲可不愿意承担这些压力,所以进门不到三个月,母亲就闹着跟爷爷奶奶分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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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1978年,那时候的农村,家家户户都不富裕,我出生不两年实行了分田到户,大家鼓足干劲,都为更好的生活而努力,我的父亲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并且特别的能干,母亲虽然厉害,但也是个会过日子女人,不几年,我们家的日子就越来越好。

但奶奶常年生病,爷爷家的日子依然清贫,因为穷,小叔早就到了成家的年龄,但也没能找到合适的对象,那时候,要想娶媳妇,已经开始要求男方家盖瓦房了,但爷爷家的收入,一大部分都用于给奶奶看病拿药了,根本没钱盖房子。

其实,我的小叔长得很好,也很能干,只要见面,姑娘都能相中,但是只要对方了解过家庭状况,都又成不了,眼看小叔的年龄越来越大,爷爷奶奶特别着急,就求助大伯和父亲,让他们兄弟两个帮帮忙,一起帮小叔把房子给盖了。

其实那时候盖房子都是自己烧砖,盖房需要的檩条,爷爷也准备的七七八八了,就差需要买瓦,还有盖房子的工钱。

爷爷找父亲和大伯商量,让我们两家各拿出500元,给小叔盖房子,尽快让小叔取上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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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虽然入赘,很少回来,但大伯母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很快就让大伯就把钱给爷爷送来了,我们家的钱都是母亲掌管,父亲张口问母亲要钱,好话说尽,母亲也不肯拿出一分钱。

不拿钱也就算了,母亲还跑到爷爷家大骂,把奶奶气的一口气没上来,带着遗憾走了。

奶奶走后,村里人指指点点,父亲不敢出去见人,但母亲还是不知道收敛,依然对父亲指桑骂槐,最终父亲受不了母亲的窝囊气,就在奶奶五七过后,父亲就喝了农药,寻短见走了。

父亲去世那年,我六岁,妹妹三岁,父亲去世后,母亲应该知道自己错了吧,我时常看到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偷偷的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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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母亲非常后悔吧,父亲去世后,母亲性情大变,脾气没有了,人也和顺了很多,更意外的是,她主动把家里的钱拿了出来,帮小叔盖起了三间青砖大瓦房,还出钱给小叔娶了媳妇。

家里没有了父亲,母亲一个不到30岁的农村妇女,带着我们两个年幼的孩子,种地,收割,照顾家,日子的自然艰辛很多,好在,小叔时常帮助我们。

当然,母亲在不顺心的时候,也会逮住我和妹妹出气,但其实她从心里是非常疼爱我们的,只是的内心痛苦罢了。

转眼间我上了小学,那天我放学回家,看见大姨来到我家,她拉和母亲坐在里屋,神神秘秘的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后来我才知道,是大姨帮母亲介绍了新的人家。

母亲要再婚了,对方家里有一个儿子,比我大一岁,大抵的意思是母亲也只能带一个孩子过去,虽然没有明说,其实也是带妹妹过去更合适,即使母亲想要带我走,爷爷应该也会不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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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走的那天把我叫到跟前,拉着我的手说:“东民呀,别恨妈,妹妹小,离不开我,你大了,以后自己能照顾自己了,好好听爷爷的话,妈离得也不远,你要是想我了,就去找我,妈也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我咬住嘴唇,忍着没有让泪水流下,我知道,母亲也挺不容易的,她有难处。

母亲再婚后,我便跟着爷爷和小叔一起生活,小叔结婚后,先后也有了两个孩子,虽然小叔和小婶对我挺好的,但我还是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我性格变得孤僻,不爱说话,只要一回家,就抢着干活,是村里公认的懂事孩子。

爷爷为了让我过得随意一些,不多久,便提出和小叔分了家,但爷爷一个人带着我过日子,还要供我上学,我们过得很艰难,但不管多么艰难,爷爷坚持供我读书。

我也特别争气,学习一直很好,那年我考上了镇上的中学,镇上离我们家将近20里地,上中学后,我就开始住校,住校就要在学校吃喝,我的开销也大了起来,爷爷供我更加吃力。

母亲嫁的并不远,他们村与我们村不过相距30多里地,她倒是时常来看我,给我做衣服,鞋子,有时也给我几块钱。

母亲再婚后两年,又生了一个孩子,他们家里三个孩子,生活压力也是蛮大的,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不愿意要母亲的钱,更重要的原因,我害怕母亲为难,也担心妹妹受委屈。

我时常想念妹妹,周末的时候我便去母亲家看妹妹,但每次去母亲家,我都挺害怕继父的,躲着尽量不跟他说话,继父也很少跟我说话,有时候看到我去,他借故就出门了,我觉得他应该不想我去吧,所以,我都是坐一会,跟妹妹玩一会,饭也不吃就回来了。

妹妹跟着母亲生活的很好,每次见到她,看她都很开心,我也就放心了,但其实我的内心多少也有一些羡慕。

我上初二那年,家里的收成不好,我每周走的时候,爷爷给我生活费都要找小叔要,但小叔的日子也不宽裕,于是我就想找母亲要点生活费,减轻爷爷的负担,那天我去母亲家看妹妹,临走的时候朝母亲张了口,母亲二话没说就给我了50块钱,当时继父正坐在院子里剥玉米,看到母亲给我钱,他虽然没有反对,但至始至终也没有说一句话,并且表情一直很严肃的样子,我看了心里犯怵,拿上钱就匆匆走了。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找母亲张口要过钱,实在没有生活费,我就从家里多带些干粮,好在,小叔和小婶心疼我,每次我走的时候,都来给我塞三五块钱。

当然,因为这些原因,这么多年,我跟继父的关系一直都很紧张,在我心里,他仅限于是母亲的丈夫,跟我没有丝毫的关系。

后来我考上了县城的重点高中,母亲特别高兴,开学之前送来了300块钱,说是给我的学费,虽然母亲改嫁了,但对我一直都还算关心,我心里多少也有些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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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高中,我过得很辛苦,别的同学一个月回家一趟,我为了省车费,只要手里还有生活费,我就不回家,并且在学校里,我永远都是最节省的那个,吃饭也是挑选学校里最便宜的饭菜,常常是吃馒头喝白开水,从来没有吃过带肉的菜。

母亲倒是时常送一些生活费给我,但我也不舍得花,我知道她的负担也挺重的。

生活虽然艰苦,但我学习一点都不含糊,三年高中,我几乎年年考试都是班级前三名,98年高考,我如愿的考上了一所本科大学。

拿到大学通知书那天,爷爷和小叔都高兴坏了,但高兴过后,爷爷开始为我的大学费用而发愁。

爷爷供我上学这么多年,就靠着家里的几亩地的收入,偶尔出去帮人家干点活,也只是够我们爷俩的零花钱,很多时候还靠小叔的补贴,所以我们家里根本没有积蓄,而我一年的大学学费3000多元,还有一些其他的费用,如果再带上一些生活费的话,加上路费我走的时候要带4000元左右。

从拿到大学通知书开始,爷爷就开始到处跑着给我筹钱,爷爷去了大伯家借了1000元,又在邻几个邻居家借了500元,小叔送来了2000元,我知道这是小叔最大的努力了,他们有两个孩子,手里也不宽裕。

眼看开学的日子一天天近了,也没有凑够4000元,爷爷整天愁的睡不着觉,那天,爷爷无奈的跟我说:“东民,不行你到你妈家借点吧。”

我说:“看来只能这样了,我去找她拿500块钱应该没有问题。”

那天我吃过早饭就去母亲家了,刚好继父不在家,我心里一下子放松了很多,我跟母亲说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了,母亲听了特别的高兴,为了表示庆祝,她中午给我做了一桌子的菜,那是我第一次在母亲家吃饭,吃完午饭,我要回去了,临走的时候我鼓起勇气跟母亲说:“妈,我上大学学费挺高的,爷爷给我凑了3500元,还差点,我想从您这借500。”

母亲说:“你放心吧,差多少钱妈给你,不过这会家里也没有钱,改天我给你送去。”

听了母亲的话,我没有再吭声,告别母亲骑着车就往家走去。

一路上,我心里说不出的委屈,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的抹眼泪,我不知道母亲家里是真的没有钱,还是因为我要的多,她不当家不敢私自做主借给我,当然我也担心没有借到钱回家,爷爷会发愁,当时是下午三点多,天气很热,我走走停停,任凭脸上的泪水和汗水顺着脸颊肆意的流下,流到嘴角,又哭又涩,如同我的生活。

回到家里,爷爷看我一脸的颓废,就知道我没有借到钱,爷爷安慰我说:“别担心,会有办法的,现在就差这点钱,爷爷豁出去这张老脸,也能给你借到,你别埋怨你妈,她也有她的难处。”

我苦笑了一声,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那天半夜下起了大雨,我被打雷的声音惊醒,便再也无法入睡,雨水滴滴答答的打在窗户上,也像是在向我诉说着它的伤心和失望。

我瞪着眼等天亮,早上我和爷爷一早起来,外面依然下的很大,爷爷担心玉米被淹,要去田里看看,我也扛上铁锨,想和爷爷一起去玉米地里改水。

我和爷爷刚准备出门,就看见有个人来到我家的院子里,他走近一看,我发现居然是继父,我很纳闷,心想下这么大的雨,这么早他来干什么?难道因为昨天我去他家借钱的事情,可母亲也没有给我钱呀。

还没等我细想,他已经来到门前,爷爷慌忙给他打招呼,我也问了一句:“叔叔,你怎么来了?”

他把身上披的雨衣取下,对着我说:“我怕你作难,一早就来了。”

虽然穿着雨衣,但他浑身都湿透了,我把他让进屋里,给他递上一块毛巾,他顾不上擦去脸上的雨水,用湿漉漉的手,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包的很严实的包裹,一把塞到我的手里说:“我昨天回去听你妈说你去家里了,你也不等我回来就走了,这里面是2000块钱,给你准备的上大学的钱,我知道上学钱不够,你肯定担心,我在家里就坐不住,冒雨给你送来了。”

听了他的话,我瞬间惊呆了,我没有想到,他这么关心我,另外2000元在当时是个不小的数目呀,我跟他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他居然舍得一下子给我出2000元。

我赶紧说:“学费我爷爷给我准备的差不多了,给我500当生活费就够了,2000太多了。”说着我一层一层的打开那个包裹,足足七八层,打开后我从一沓钱中拿出500,剩余的要还给他。

爷爷也说:“是呀,2000太多了,你们养三个孩子,也不容易,少给点吧。”

他说:“都拿上吧,穷家富路,以后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外,用钱的地方多。”

我突然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无力的说了一句:“叔叔,谢谢你。”

他接着说:“一家人,说啥感谢的话,当年你妈没有把你带去,你不要恨她,当时家里确实有点困难,再加上你爷爷也不舍得你,你妈才把你留了下来,这些年她一直说对不住你,但她心里一天也没有忘记过你。”

“你每次去,我见你看见我害怕,不自在,我就赶紧躲出去,我知道你妈希望你多留一会,我也想让你们能好好说会话,但每次你都是坐不一会就走了,你妈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她知道你今年该上大学了,这些钱提钱都给你准备好了,一直在银行里存着,本来想着这几天给你送家来,没想到你昨天去了。”

听了他的话,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这一刻,我深深感觉到,原来我一直被很多人关怀着,原来是我太敏感,一直误会他了,原来他只是不爱笑,不爱表达,但其实内心是火热的。

后来,我拿着大家给我凑的学费按时到大学报到了,开始了我四年的大学生活,上大学后,我依然省吃俭用,从来不跟同学攀比吃穿,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和勤工俭学上,所以,除了第一年从家里拿钱了,接下来的三年,我再也没有从家里拿过一分钱,虽然每年母亲和小叔都提前帮我准备了学费,但都被我拒绝了,因为我知道,他们身后都有一个家庭,他们生活的也都不容易。

大学毕业那年,我又考上了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后,我留在了省城的一家大企业工作,福利待遇都很不错,后来我认识了当老师的爱人,组成了幸福的家庭。

工作后,我努力的回报曾经帮助我的亲人,小叔家的孩子上大学的时候,我提供学费生活费,帮助小叔减轻负担。

大伯家遇到困难地时候,我也是尽心尽力地给予帮助。

我也开始经常回母亲家,渐渐的,和继父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和那边的姊妹相处的也越来越和谐,我又多了很多的亲人。

如今母亲、继父和小叔他们也都是快七十岁的人了,我尽我最大的努力孝敬他们,逢年过节除了回去看望他们,赶上我有假期的时候,我就带上他们出去旅游一圈,让他们也看看外面的世界,而我的爷爷在我大学没有毕业那年就因病去世了,他没有享上我一天的福,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相互的,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只要大家能懂得彼此的付出,也能处出真挚的亲情。

如今,每当我想起那个夏天,继父冒着大雨给我送钱的情景,我依然会泪流满面,那份超越血缘的亲情,值得我对他永远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