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玲玲
整理：大树
奶奶去世，大伯母和小婶哭得最凶。大伯想让奶奶风光大葬，提出请个戏班子，可却没人肯出这个钱。
僵持不下时，我妈我推出来让我出钱，最后3个妯娌都笑了。
1
都说3个女人一台戏，这点我从小深有体会。
何况我们家还是4个女人。
奶奶早年丧夫，她一个女人拉扯大3个儿子，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这当中的辛苦不言而喻。
好在大伯年纪最大，他和小叔相差10岁。爷爷去世后，他就肩负起了家庭重担。
我爸排行老二，从小以大哥唯首是瞻。
大哥让我东，他绝不往西。
奶奶性格强势，3个儿子又孝顺，她几乎就是我家的土皇后。
大伯结婚时，已经快30，主要是因为家里穷，他挣的钱都用来养活家里，供弟弟们读书。
他出去学习开汽车，成了我们十里八乡少有的会开车的人。
从那以后，家里说媒的人就络绎不绝。最后他选择了邻村比他小8岁的大伯母。大伯母家境不错，人长得也漂亮，又比他小那么多，大伯当然很稀罕。
大伯母唯一的缺点就是性格强势，一进门就和奶奶吵架，大有一副一山不容二虎的架势。
不仅如此，她肚子又争气，三年抱俩，都是儿子。
她一会身体不舒服不能干农活，一会怀孕了不能闻油烟味，做不了饭。
大伯还沉寂在新婚的喜悦中，处处维护自家媳妇。
奶奶一肚子怨气，只能往肚子里咽。
2
我爸排行老二，是家里最不受宠的，但偏偏又属他最孝顺，最会看眼色。
我父母刚结婚，大伯母就提出要分家，说7口人住在一个院子太挤了，他们要另立门户。
我爸知道，奶奶这些年因为大伯母的强势，没少生气。
大伯有钱，他主动提出自己盖新房，老房子留给我爸。
可盖房子也不是一时半会能盖好的，说好了分家，可大伯母经常拖家带口过来吃饭。嘴上还说：“你大哥心善，知道你们没能力盖新房，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我们做这么多，又不指望你们养老，吃口饭，总归给吃的吧！”
这些年，大伯自己买了大货车跑运输，挣了不少钱。我们那个地方不通车，路上遇到村里人，他都主动停下来捎大家一段，村里人说起大伯，都是伸大拇指，提起这个儿子，奶奶赞不绝口，脸上别提多有光。
我爸当时只是个木匠，做些简单的家具在镇上卖，收入有限。
我妈性格好，从来不跟奶奶顶嘴，自从进门后，就成了奶奶的出气筒。
她在大伯母那边受得气，全撒在我妈身上。
而我爸就知道在中间和稀泥，什么我妈不容易，我大哥待我如何不薄。
话里话外都让我妈让着他们。
3
这种境况一直持续到小叔结婚，小婶爸爸是隔壁村的村长。
奶奶看人下菜，也不敢跟小婶说重话。
前些年，大伯出车祸，他疲劳驾驶，连人带车冲进别人的后院。人断了一条腿不说，车也报废了，还赔了别人一笔钱修院子。
大伯从此丧失了挣钱的能力，2个儿子相继结婚，又是彩礼，又是盖房子，大伯仅有的积蓄，几乎被掏空。
还好，我爸这些年在外面承包做装修，虽然没有挣大钱，但我们家的生活越来越好。
我12岁那年，爸爸将我们转到城里上学。
奶奶舍不得离开老家，可大伯母以自己要照顾残疾的大伯，带孙子为由，拒绝照顾奶奶。
小叔和小婶一直在外地打工，很少回村里。
最后还是我父母妥协，我带着妹妹在城里租房住，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自己照顾自己，我妈留在老家照顾奶奶。
可就算如此，奶奶这一辈子还是瞧不上我父母。回忆过去，大伯那些年让她足够体面风光，小叔是村里为数不多考上大学的大学生，是她现在的骄傲。
相比我父母，一辈子就是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没有让她风光体面过。
4
奶奶去世前，因为中风在床上躺了3年，这期间，大伯母和小婶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
我们举家搬到了城里，奶奶虽然不愿意，但她动都动不了，再不也愿意，也得跟着我们走。
直到去世，我妈没让奶奶身上长一个褥疮。她上着闹钟，每隔4个小时，给奶奶翻一次身。
她这个时候才看清，到底谁对她好。
有时，我们回去，她经常拉着我们的手说：“奶奶这辈子没有姑娘，可遇到你们的妈，跟生个姑娘没有区别，以后你们也要孝顺她。”
奶奶走之前像是有预感，她坚持回老家。
回去之后没几天，奶奶就走了。
奶奶的葬礼，大伯说要风光大办，他说：“咱爸去世的时候，家里太穷，咱妈说裹个草席就那样埋了，连个棺材都没有。这是我这辈子的遗憾，到咱妈这，一定得风光大办。”
前期的费用都是我爸垫得，按理说请乐队和戏班子这些钱，就该大伯和小叔出。
可大伯母开口闭口都是自家这些年日子的艰难，是大伯当初对我爸和小叔的养育之恩。
小婶也哭穷，说自己刚买了房，每个月要还贷，还要养孩子，入不敷出。
几个人凑在一起，说来说去，就是没人说出钱。
我妈见状，把我推了出来。
她说：“这钱，我姑娘出。本来请戏班子这钱按照咱们这的规矩是女儿出，但咱妈没女儿，可她带大了我姑娘，这钱她来出。”
此话一出，大伯母和小婶赶紧附和，“就是，奶奶从小最疼她了，也算是她有心，作为长辈，咱不能阻碍孩子的孝心。”
我一脸茫然，我妈给我使了个眼色，我赶紧点头。
5
晚上，我爸心里憋屈，责怪我妈不该把这事揽上身。
我也不理解，我说：“奶奶从小就偏大伯母，向着小婶，就拿你不得了。奶奶去世前，也是你一直在照顾，我们做得足够多了。”
妈从包里拿出一万块钱给我说：“这钱只是借着你的由头给，当然不可能真让你出。这些年，你大伯家的日子你又不是没看见，你小叔前几年得了尿毒症，花了不少钱。而你爸，生意越做越好，你们的日子也过得不错。
一家人就是这样，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哪能计较那么多。以你的名义给钱，一方面保住了你大伯和小叔的面子，一方面也体现了你的孝心。咱这钱，又没花到别处，好歹是送老人最后一程，就当咱尽孝了。”
听妈这么说完，我觉得她说得好像也有些道理。
我问妈妈，你不委屈吗？奶奶对你又不好。
妈妈说：“从小，你外公就教我，不跟恶人斗，不跟穷人争。老人给什么就接什么，不接该受得罪，就得不着该享得福。我孝顺老人，不仅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也是榜样，孝心是一种身体力行的传承，而不是嘴上的客气。
我孝顺你奶奶，你们从小耳濡目染，这份心像是种子一样种在你们身上，等我老了，自会开花结果。
我们普通人的一辈子，无病无灾，子女孝顺，就是最大的福气。如今，我就享受着这样的福气，有什么不满意的。
妈妈一辈子读书不多，却拥有着大智慧，看似吃亏的表面，却享着别人都享不到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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