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翻地
一年以后,我又被调到了4连。机务排里只有我们一台女成组的机车,同组的女知青我没记住她的名字,只记住她姓汪。
秋天地有的就我们这台机车,而且离驻地连部比较远,但我俩在空旷的田野里,一圈又一圈地翻着地,虽然数不清被翻过了多少黑土地,但我们越干越痛快,越干越高兴,还唱起了歌,“边疆离北京有多远?有多远?”、“千山万水割不断我们对领袖的怀念”、“兵团战士胸有朝阳”,我们唱了一首又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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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0点多,突然拖拉机的车灯灭了,下车打手电一看,是风扇皮带断了。这时周围一片漆黑,天空没有月亮,只有几颗小星星闪着微弱的光陪伴着我们。远方还有野兽眼睛发出的绿光,近处也有跟在我们机车后面的狐狸,但我们一点也没感到害怕。因为翻地会直接捣毁老鼠的窝,其他动物就跟在车拉的大犁后面抓老鼠吃。要是白天翻地那场面更壮观了:天上飞着乌鸦,地上跑着狐狸和狼。 那时我们知青的胆子够大。我跟小汪说:“走!没法干活了,咱们走回连队,找保管员领皮带,正好不用食堂给我们送饭了。”
毕竟是晚上的田野,野兽出没是常事,我们也得考虑防身。我让她扛了个二齿钩,自己扛了个大撬棍,就雄纠纠气昂昂地往连队方向走。因为刚翻过的地不好走又看不清脚下,我俩不知摔了多少跤,摔倒了爬起来再走,刚爬起来没走几步,另一个又摔倒了,接着爬起来再看看周围有什么异常情。那感觉,仿佛是在走当年红军的二万五千里长征路,我们自豪极了!甚至还唱起了“红军不怕远征难”
回到连队,我们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赶紧先到食堂告诉不用送饭了,然后跑去敲保管员的门领皮带。吃完饭,又换了个手电筒,赶紧回地里干活。我俩走回地里,安上皮带,发动机车,静悄悄的原野上又响彻着机器的轰鸣,黑油油的土地在我们的后面被一片片的翻起。
上山拉木头
北大荒的冬天也是忙碌的。连队盖家属房,盖学校都需要木材,冬天是最适合伐木的季节。上山伐木是一项艰苦的工作。那时没有先进的工具,全靠人工。
“顺山倒喽…”、“抬起来那个嗨哟……”尽管回荡在林海雪原的劳动号子铿锵有力、动人心魄,然而,伐倒一棵大树,需要两人拉大锯得拉上几百个来回,接下来抬圆木、归楞、装车,都是既累人又危险的活儿。
农工班的战友们白天伐木,装爬犁,一天只能装两个。我们拖拉机手负责把它们拉回来,上半夜一车,下半夜一车。其实我们拖拉机上山拉木头也是很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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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夜班上山拉木头,也是由女知青小汪担任助手的。
伐木点离连队很远,山路两边的树林密密麻麻,漆黑漆黑的,经常会看见野兽眼睛发出的绿光。我的精神很紧张,思想不敢开小差,挂五档开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进到山里。车开到爬犁前,马上调头挂上爬犁,再往山下开。开车的都知道,拉重物下山是需要用反操方向杆的,相当有难度。冰天雪地里,山路本来就滑,再加上是走下坡,后面的爬犁直往车上撞,机车好像总要扭着走,稍不留神就会横过来。我借着雪反射出来的光,紧张地、小心翼翼地紧把着操纵杆,让小汪瞪大眼睛密切注视山路两旁的黑树林,竖起耳朵昕着一切不正常的声音。
一路上我俩谁也不敢大意,直到把车开出山,上了大道,我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把头上的棉帽子摘下来,零下三十几度的气温下头上呼呼地冒着热气。我们胜利了! 成功了!虽然没有大声喊出来,但我心里有一种难于言表的兴奋与成就感。
吃了夜班饭,人也暖和多了,我俩信心满满地又上山了 .....
那年夏天麦收时节,雨下得特别勤。麦子大面积成熟,可是收割机却无法下地,麦地的水已经饱和,团、连领导都特别着急。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呀,麦粒一碰就往下掉,还有小面积的倒伏。
就在这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想出的办法,让拖拉机、收割机都穿上“高跟鞋”,就是把大块的木头镶在拖拉机的链轨和收割机的大铁轮上。这样的话,拖拉机和收割机的链轨和轮子都加高加宽了,着地面积就加大了,下陷的程度有了很大好转。但即便如此,收割起来也是相当困难的,正常情况下一台拖拉机拉一台收割机工作,可是那年的麦收竟用了三台拖拉机拉一台收割机艰难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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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给两台拖拉机之间挂钢筋,钢筋挂好后,我想赶紧离开,可是踩进泥地的脚却怎么也拔不出来了。幸好当时杨副连长就在我不远处,他对我说:“小张,把手伸过来。”他使劲拉我,因为泥水已经把我的两只雨靴和脚紧紧粘住了,他使劲一拉我,人倒是离开那儿了,可是我的雨靴却留在泥地里淹没了。
那年在“人定胜天”的口号声中,在全连上下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完成了麦收任务。虽然过去了近50年,但印在我脑海里那年麦收的景象却永远挥之不去。
又是一年的麦收,当年团里、连里经常搞3天“大突击”,所有班排都要参加。还说什么“小镰刀能战胜机械化”,简直是无稽之谈,可是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下谁敢说不呀,要是领导知道了,还不说你蛊惑人心扰乱生产,开你的批判会!
我们机务排也不例外,所有的机械都停下了,参加3天的大会战。吃过早饭全连的人都到了那块低洼的麦地,每个人分了一块地开始割麦子。因为前几天连续下雨,这块地又低洼,我们踩在地上一抬脚,水就渗出来了,割麦子的进度也相当慢。割一会儿就腰酸腿疼,感觉特别累,直直腰再回头看看,长长的麦地不知啥时割完。这时的太阳老高了,晒的人口干舌燥,嗓子都冒烟了,等着送水的老不来,越等越觉得时间慢,渴得实在不行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声:这不是有水吗?我说:哪儿有水呀?再一看原来是脚踩在地上,脚窝里渗出来的水。这谁敢喝呀!可是已经有人蹲在地上,手捧着水在喝了。我渴的不行,也顾不上什么脏不脏了,从兜里掏出吃饭的小勺蹲下去,一勺一勺的喝起来。
就这样你喝了,我也喝了,大家都喝了自己脚窝踩出来的水。还说:这水真解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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