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周《虎丘饯别图》：风雅深情的送别，别有一番意味|沈周|虎丘饯别图|送别

明代沈周

虎丘饯别图

沈周与当时的士林交友深入，也与书画家、收藏家等交往密切。在当时吴门，形成了以沈周为中心的文人、艺术圈子。在古时，做官的大多在京城或外地，地方官少。一旦在外做官，基本上与家乡的人联系得就少。沈周的画中，好些是送别图。有两个比较热门的送别地，一个是京口（、），一个就是虎丘了（《虎丘恋别图》、《虎丘饯别图》）。

古人特别重视送别，那真的是一期一会，别后相见不知何日。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我们观沈周的画，画上的题跋很重要，会给我们很多的信息。特别是饯别图，一起践行的多大多会留下题跋。这就为我们解画给出了依据。

这幅画沈周做了题跋，然后是韩襄留下的题跋，最长的是杨循吉的跋。

题跋：

人生两千石，已是谓尊荣，

况蒙宰执举，驰牒起告中。

就家发五马，亨衢自兹通。

特例故在人，弗与需次同。

迢迢城西山，出祖厕老翁，

在集皆鸾鹄，文采摩层空。

我有斐拙辞，引酒信厥里。

丈夫志远大，才气负英雄，

一温寻小试，四海稔斯凶。

矫矫云中鹏，九万开天风。

沈周。

图中坐着的可能是沈周

人生能得到两千石的俸禄，就已经算是尊贵荣耀了，更何况还承蒙宰相大人的举荐，并从告假中迅速复出。乘坐着五匹马拉的车，从此前途一片光明宽广。这样的特例是存在的，它不同于按常规次序等待晋升的人。

在西山的远处，举行这场饯别会，连老翁（韩襄）都来参加。在场的都是像鸾和鹄这样的高洁之士，他们的文采直逼云霄。我有着不太出色的言辞，但还是拿起酒杯，在众人中畅饮。大丈夫志向远大，才气足以支撑他们成为英雄，只要稍加温习，稍作尝试，就能四海之内都知道他们的威名，平息世间的凶恶。就像那矫健的云中大鹏，展翅高飞，乘着九万里的天风。

这次饯别的对象，是文林。文林（1445～1499），字宗儒，长洲（今江苏吴县）人，明成化八年（1472）进士，十二年至十三年(1476～1477)，首任永嘉（即现在的温州市区）知县四年，任内“击豪右、恤贫困、兴学校、举乡约、毁淫祠、疏通水利、平抑时价、减轻赋役”，颇多政绩。后因父亲文洪去世，回家丁忧三年。成化十八年（1482）出任博平(今山东聊城境内茌平县)县令，成化二十一年（1485）补南京太仆寺丞。而温州人渴望文林再来治温州，曾联名向上保荐，弘治十一年(1498)，文林出任温州知府。到任后立即处理积案，平反冤狱，备受爱戴。

那么我们就清楚了，这幅画创作于弘治十一年(1498年)，这一年沈周七十二岁。而文林54岁。

题跋：

城西别酒湿春衣，

绿树啼莺花已稀。

自笑老夫今目眊，

特登山顶看鹏飞。

韩襄。

在城西喝酒送别，泪水与酒水打湿了春衣，绿树间黄莺啼鸣，花儿已经稀疏凋零。我自嘲这位老夫现在眼睛昏花，却还去送别即将展翅高飞的吴中大才。

韩襄长沈周五岁，二人都以草木寄名，韩号宿田，沈号石田，沈周嗟叹二者命运相仿，便以兄弟相称。沈周的《墨笔山水册》（、《荔柿图》就是为韩襄所作。

韩襄年轻时性格耿介，如石，论事侃侃，常当面指责别人的错误，因而两次被举荐御医都落了选。随着年岁增长，韩襄愈加恬淡，吴宽说他“癯然一医，更谨厚，静默可亲”。

此时的韩襄，已经七十七岁高龄了，沈周所写“迢迢城西山，出祖厕老翁”里的这个老翁就是韩襄了。在图中，可能就是那个举着拐杖的老人了。

题跋：

隐约久家居，曾不思出仕。

圣皇念温人，一麾有容赐。

具章欲辞谢，力止费余喙。

待铨京师者，羸骖往往是。

宠命其坚卧，异数良不次。

况公有大才，其忍怀弗试？

如何冬拜官，徂春尚濡滞，

州司莫敢迫，催饯合群志，

虎丘郡最胜，三月正繁丽。

列筵碧涧侧，徘徊赏佳致。

陟巅发雄观，许国宜奋励，

温本古永嘉，山水炳图记。

公言招我游，亦待民事治，

并延二三子，斯情雅当佩。

荒贱人不纳，持刺无所诣，

煌煌金紫新，乃肯不遐弃，

然我再拜谢，实恐烦廪饩。

舂粮力谁堪，谒贵古所忌。

自拟岁修问，果茗敬遥馈。

贷余远游勤，为公缉文字，

庶几后生职，用此效劳勚。

重为今胜时，海宇极康乂，

贤才毕登庸，守牧匪轻寄。

宜公不得藏，朱幡远来至，

悠悠林下乐，岁月谅虚置。

孰若弘建立，寿此人百岁，

先声旧赫赫，崇大瞻再莅。

柄重化易行，昔也鹿城吏，

美绩定不一，何幸温独惠。

逍遥晚拄笏，深养廊庙器，

暂屈非久淹，乔迁立堪俟。

高怀谁不知，苍生望经世，

尚究功业远，为我乡邑贲。

杨循吉

大意是：

隐居自约，久居在家中，从未想过要出去做官。圣明的皇帝却念及这位温文尔雅的人，赐予他官职的荣耀。他准备上书推辞，但力量微弱，难以阻止这决定。在京城等待任命的人中，瘦弱的马匹常常可见，都等了很久还没信儿。皇帝宠爱他，让他一定要接受任命，这确实是不同寻常的恩宠。更何况他有着卓越的才能，怎能忍心不让他一试身手呢？为何冬天被授予官职，到了春天还迟迟未去上任？州里的官员们不敢催促，大家合力为他饯行。

虎丘是郡中最美的地方，三月正是繁花似锦的时节。在碧绿的溪涧旁摆设宴席，大家徘徊欣赏这美景。登上山顶放眼远望，为了国家应该奋发向前。温州自古就是永嘉之地，山水之美在图谱中都有记载。他说要邀请我同游，但也要等待民事治理妥当。还邀请了其他几位朋友，这份情谊真是值得钦佩。我这荒贱之人不敢高攀，拿着名帖无处可去。他穿上崭新的高官服饰，却肯不嫌弃我这远道而来的人。

然而我再三感谢，实在担心会给他添麻烦。准备一些物资拜访权贵是古人所忌讳的。我打算每年送去问候，用果品和茶叶表达敬意。借着你远游的勤勉，我为你整理文字，或许这是我作为后辈的职责，以此尽我所能为你效劳。

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天下太平无事。贤能的人才都被重用，担任地方官也不是轻松的差事。你应该不能再隐居了，迎送的红幡远远地来到了这里。悠闲的林间生活，岁月恐怕是白白浪费了。哪里比得上建功立业，希望您活到百岁。你以前的名声赫赫，再次担任要职令人敬仰。权力重大，推行教化就容易多了，以前你曾是鹿城的官吏，美好的政绩一定不少，多么幸运温州能独享你的恩惠。

晚年逍遥地拄着手杖，深深地培养着治国之才。暂时的委屈不会长久，很快就会得到提拔。你的高尚情怀谁不知道？百姓都期望你能经世治国。还要追求更远大的功业，为我的家乡增添光彩。

这里以诗歌的形式，表达了文林的德行与功业，也是备受朝堂、百姓以及苏州文人圈爱戴的人，因因为文林要去温州做官了，杨循吉组织了这场虎丘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