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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我和老伴到洛阳游玩,“偶遇”当年同一个连队的排长赵锡龙,只不过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往日的高傲与刁蛮,样子令人同情,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
里不由得一阵酸楚。
1
1983年9月,在驻洛阳的一个部队里,我和赵锡龙同为步兵二连的排长,只不过我是一排长,他是二排长,我和他既是战友,也是连队为数不多的干部。
然而,那时的他却有点看不起我,原因就是我是从优秀班长中提拔当排长的,学历是高中,而他则是从徐州一所工程兵学院毕业分到我们连队的,三年前,他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徐州这所军校。
他分到二连后,很快就知道我这个一排是连队的“好”排,简单地说,这个排里有连队的尖刀班,而且,我作为优秀士兵提拔起来的排长,在当时士兵提干十分稀少的情况下,我却百里挑一当上了干部,因此,连首长把一排交给我带。
因此,他时常看不起我,嫌弃我说话四川的口音重,他还私下和一个班长说我文化水平低。
有时,他和我说话时,脸都抬得高高的,还不爱搭理我。连队开干部会时,他有意无意地挑我们一排的“茬”,时间久了,排里的班长和老兵都说我窝囊,二班长曾说,他是排长,你也是排长,这样欺侮你,你忍受得了?
我笑笑并没有说话,我知道赵排长有个性,他可以喜欢我,或者不喜欢我,这是他的自由。
至于我说话口音重,这没办法,口音这东西不是我想改能改得了的,在部队,说话有口音的人多得是,至于他背地里说我没文化,我没有当面听到,仅仅是战友私下传言不能为证,我总不能因为听到传言就找他对证吧,相反,我对自己的文化水平也很着急,当初提升排长时,我只到军区教导大队集训9个月,确实没有文凭。
记得在提干前指导员和我谈话时,指出过我这方面的问题,还和我一起规划过如何学文化,后来,连队还把我的低学历情况上报,团里和我情况类似的干部有十多个。团里和驻地一所学院对接,采取联合办班的形式,系统地安排我们业余学文化,教材也已经发了下来……
对于他说的我们排里个别战士训练不积极、业余时间不假外出、偷炊事班的黄瓜和西红柿等现象,我觉得他说的确实存在这个情况,是我管理失当的原因,正因为他在干部会上指出了我们排的问题,我们才加强了管理,排里的各项工作有了新的提高……
说实话,我认识不少军校毕业的干部,连队的朱副连长就是前些年军校毕业的排长,现如今是连队的副连长,无论是军事训练还是以身作则的带兵能力,我都很佩服他。
2
但是,赵锡龙明显与众不同。
在饭堂,我坐在三班的饭桌上吃饭,而赵锡龙则坐在四班的饭桌上吃饭,我们的饭桌相邻。
当时,我们连采取的是一桌打四个盘子菜,大家一起在盘子里夹菜吃,开饭的时候,我不好意思夹肉多的菜,战士大多比我年轻,他们的训练和执勤强度比我
大,让他们多吃点肉,训练起来才有劲,有时,我在和他们一起吃饭时,只是偶尔夹一下肉菜,当菜盘空的时候,我就用馍蘸着菜汤下饭,在我的影响下,排里的骨干没有和战士抢菜吃的。
而赵排长吃饭时,嘴里的饭菜还在嚼着,眼睛却盯着桌上的肉菜,素菜他很少吃,他吃饭还带叭唧嘴,很享受的样子,时间久了,四班的老兵意见很大,私下和班长说,请赵排长到其他班吃饭……
由于他的自私和贪图享受,战士们都不爱和他说话,更别说向他汇报思想说心里话了,没人愿意和他聊天,而这正好趁了赵排长的心意,只是因排长这个职务,他不得不整天和战士们在一起,他们排里的班长,对他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不久,一件小事竟引起了指导员对他的不满。
一天,我正在指导员办公室汇报工作,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喊报告,指导员看了我一眼,就大声说:“进来!”
门被推开,五班长进来了,他一看我在屋里欲言又止,指导员说,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五班长气呼呼地说,这工作没法干了!
指导员问,怎么回事?五班长说,赵排长私下找他们班一名今年刚入伍的新兵,用旧水壶和旧雨衣换新兵的新水壶和新雨衣,还说退伍时这些东西都不让带走,坚持要把旧水壶旧雨衣拿塞给新兵。
结果,新兵不得不把自己刚领到手的水壶、雨衣给了赵排长,新兵心里很不舒服,就把这事给他们一批的其他战士讲了,新兵们议论纷纷,说连队干部爱占小便宜,这兵没法当了……
五班长的话没说完,指导员气得拍桌子:这赵锡龙太不像话,搞什么名堂!当即,指导员喊通信员,让赵排长到他办公室来一趟。我一看指导员有事要办,就悄悄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赵排长在连队只和一个人关系近一点,这个人是他的老乡,但是这位老乡也看不惯赵锡龙平时的行事风格。据他老乡讲,赵锡龙想和新兵换雨衣水壶,是觉得新兵的雨衣水壶比他那时的好看,想带回家给父亲……
听说后来赵排长不仅把水壶、雨衣还给了新兵,还向新兵道了歉,但是之后这名新兵经常遭到赵排长无缘无故的训斥。
3
而随后的另一件事,令上级对他更失望。
当时部队军民共建活动很活跃,部队邀请地方领导到部队参观,安排打靶,而地方也给部队送来慰问品,包括安排剧团到部队进行文节演出,和官兵联合搞晚会,密切军政军民关系。
1984年6月,上级命令我们连派80名战士,到驻地洛河进行河道清理,确保汛期河水顺利通过。
洛河是洛阳的一条穿城而过的河流,雨季时河水很大,以前曾出现过汛期河水灌
入城里,把老百姓家屋子淹了的情况,因此,清理河道成了当地有关部门的一个心病。
有关部门就在军地走访时提出,希望部队派人能帮助清理一下河道、加固河堤。
13日,上级反映派我们连和其他几个连队赶到洛河。当时,洛河河道很宽,河床上到处都是堆积的鹅卵石,还有一些单位和个人在河道上挖沙,形成了大小不一、深浅不一的坑,有的坑深有好几米,当河道上的水蓄起来时,这些坑就成了陷阱。每年都能听到河里淹死人的消息,大都是这些深浅不一的坑造成的……
营里给各连分配了任务区段,连队也把任务分解到了排和班里。
当时,部队上也没有合适的工具,战士们手里大多是工兵锹、工兵镐和手推车,我们凭借着这些简易工具,一镐一锹努力平整河床,把多余的沙石堆到河堤边上,最后再由机械运到别处。
任务明确后,我和战士一起在河床上奋力干活,劳动前,我提前准备了些手套,防止干活中间把手磨破,尽管如此,干得久了,手套有磨烂的,手上照样打起了不少的水泡。
但是,赵排长手里虽然拿着铁锹,但他把铁锹当棍使,基本上一直拄着,东瞅瞅,西看看,而他排里的战士却没戴手套。连队在布置任务前,已经在干部会上明确了这个事情,可是,赵排长却忘记了。
后来,他干脆把铁锹一扔,借着上厕所的理由,跑上了河堤,久久不见回来……
就在这一会儿,军地首长到河床上看望和慰问部队,当军地领导踩着高低不平的河床查看时,发现二排的任务区段进度明显滞后,连长这时发现二排长不在,问谁谁也不知道……二排几个班长说,他们埋头干活,没注意排长去哪了。
过了很久,二排长才悠闲地回到河床上……
晚上,连队找二排长谈话,对二排进度太慢提出批评,没想到赵锡龙却说河床沙石太多,太难挖,连长气得直拍桌子:难挖,根本就不见你人,能不难挖吗?
听到连长训斥,赵排长不再吭声了。
经此一事后,赵锡龙索性趟平了,他不出操,也不参加劳动,指导员找他谈话时,他却说连队领导打击和排斥他,战士们也不听话,他不适合在部队继续工作,要求转业……指导员数次做他的工作,他仍坚持自己的想法。
后来,连队把他的情况上报,但是,团里答复,他是刚到部队不久的新排长,这
个年龄的干部,即便团里报上去也不会批准转业,1985年团政治处主任亲自找他谈话,但是,赵排长想转业的想法一直没变。
年底,上级把赵排长调到其他连队,但他仍然一心想转业。
4
1986年,组织上安排赵锡龙转业,从此,我就再也没见到这个人,也没听到过他的消息。
这一年我晋升为副连长,之后,我一直在部队工作,先后担任过连长和军务股股长,出任过营长、副参谋长、参谋长,2008年,当了四年团长的我转业回到了老家,被安排到市建委当副主任,2020年正处退休。
退休后,我一下子轻松了,和老伴到处旅游。
前年我们重回第二故乡洛阳,转业在当地的战友热情接待了我。
一天,我和战友在住宿的酒店外面散步,看到一个走路病态、行动不便的人朝我们这边走来,战友看到我,悄悄把我拉到一边,等那个人走过后,战友才说,你知道刚才那个行动不便的人是谁吗?
我一愣,我感觉有点面熟,但距离稍远,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战友却说,这个人就是赵锡龙。
啊,赵锡龙的名字我太熟悉了,他怎么成了这样!
战友随即向我说道,赵锡龙转业回来后,通过家人和亲友们的帮助,被安排到区交通局上班,但是,他上班后毛病一个没改,凭借着家里有点关系,仍然对人傲慢,也很自私,贪图享受,没有多久,在单位就呆不下去了,后来被安排到的城乡结合部的超限站,但是,他在站里吃拿卡要,局里接到过多期关于他的投诉……
而他依旧整天和人吃吃喝喝,在他48岁那年,因为喝酒导致脑溢血致残,后来,妻子也和他离婚了,他拖着行动不便的身体,跟着老母亲生活,他活成了周围人的笑话!
听完战友的讲述,我不由得一阵唏嘘,我曾经和他是一个连队的战友,没想到他竟混到如此地步,确实令人惋惜。
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往日的高傲与刁蛮,他也不再年轻,可他的状态令人同情,望
着他渐渐越走远的背影,我的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
人啊,任何时候都不能太自我、太任性,否则,摔跤、栽跟头就在所难免了。
无论在哪,懂得守规矩自律的人,老天都不忍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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