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恩典
劉桂英,1920年8月出生於湖南長沙郊區,现居合肥。幼時家中旱災,全家逃荒到長沙市,劉老被母親送養在一劉姓家中,奶奶便改為姓劉,而她親生之姓她已經記不得了,8月出生是否准确也是不太确定。幼小的劉奶奶對於養父母的印象就是經常打罵她,對她很不好,三年後,養父母雙亡。劉奶奶便被送到孤兒院,院長給她取名劉桂英。
在孤兒院劉老有幸得以上學學文化,八十多年前的第一課學習內容奶奶依然清晰:小貓叫,小狗叫,小孩拍手笑。
抗戰爆發後,劉奶奶考入長沙的湘雅醫院做助理護士,那時的湘雅醫院由美國人創辦,醫院條件設施很好,每個月能拿到12塊大洋的工資,老人很滿意很開心這個工資和工作。
1938年武漢吃緊,長沙岌岌可危,日軍還未殺到長沙,守衛長沙的張治中便進行“焦土抗戰”,一把火將長沙化為灰燼。睡夢中的劉桂英忽聞大火將至,慌亂中空手隨人群向火車站跑去,沿途兩邊火光通天,逃難人群擕兒帶女哭嚎呼喊狂奔,燒死踩死者不計其數。
劉奶奶順利爬上運煤的車皮逃到衡陽,從上海和武漢退下來的傷兵和難民不計其數,會集在衡陽,呻吟、咒駡、痛喊、哭泣……一片人間地獄。
在衡陽劉奶奶先加入79醫院,後加入新二十二師的野戰醫院,至此跟著新二十二師且戰且走且訓練,一直到雲南。
1942年3月,劉奶奶隨部隊到緬甸征戰,在緬甸期間她在曾在一線戰壕裏進行傷兵救助,每次日軍飛機轟炸或俯衝掃射時,所有人趴在地上躲避掃射,能不能活著完全聽天由命。
即便是在後方醫院進行救助也不是簡單的事,有些傷兵痛得不行一巴掌扇過來,你還得忍痛掉著淚接著手術。
新二十二師兵敗緬甸後退往野人山,劉奶奶所在的野戰醫院也隨部隊進山。早前曾聽聞遠征軍有大約1500名傷兵在進山前曾集體自焚,今天在劉奶奶這裏得到一定的驗證:
當時大約有一千多一點的傷兵被集中在緬甸的莫迪(音),這些傷兵大都是200、新22、96三個師的傷兵,或許還有新38師的,部隊跟他們說現在能夠毀掉的重武器和汽車裝備都已毀掉,部隊沒辦法帶他們離開,沒有足夠的兵員和力量將他們帶進山和安全帶出山,所以他們只能自己想辦法,於是傷兵們便要求部隊走的時候留下一些汽油。當劉奶奶她們經過那裏時,只剩下一堆燒焦的屍骨,連杜聿明在內的所有經過此地的士兵都向他們磕頭,劉奶奶她們更是痛哭流涕。
初進野人山的時候,沿途三三兩兩或餓死或病死或自殺或毒死的士兵不計其數,慘狀更是觸目驚心,剛開始她們見到這些死亡的士兵時還會惋惜難過而失聲痛哭,久而久之就麻木了。一起跟劉奶奶進山的女兵還有浙江諸暨的孫月霞,湖南的笑風、何姍和王萍,孫月霞不久便被毒蛇咬傷,劉奶奶她們找了些藥草進行簡單醫治,後來孫月霞又得了瘧疾,強烈的打擺子發高燒,頭痛欲裂,最後難受到扯掉全身的衣服,裸體跳崖而亡。
從古詩名句“桃花依舊笑春風”裏摘出來取名的女兵笑風則被狼咬頸而亡,另兩位何姍和王萍亦是得瘴氣而死。
時年22歲的劉奶奶很慶幸只是得了輕微瘧疾,她經歷了其他四位女戰友的死去後,終於在新平洋得到了救助,休息一陣後被送往蘭姆迦,也就是在蘭姆迦,劉老迎來了第一段婚姻。
野人山裏生死相行的除了五個女兵之外,還有十來個男護士,劉奶奶的新婚丈夫便是其中之一,任野戰醫院的男護士長,安徽懷寧縣人。
次年,劉奶奶第一個女兒出生。“十萬青年十萬軍”,從國內補充來大量兵員,廖耀湘的夫人女扮男裝來到印度與廖耀湘相聚(此處劉老原話,很奇怪的是,堂堂一師之長的廖耀湘想要與夫人團聚需要假扮男裝?),劉老也曾受廖之命,陪廖夫人到印度的葛倫堡(音)避暑。
1945年初,新二十二師奉命調回湖南,劉奶奶隨部隊回國,抗戰勝利後劉老離開部隊。1947年劉奶奶丈夫在東北發生婚外戀,從此與劉奶奶斷絕聯繫,此時的劉奶奶已經有了兩個女兒,她攜帶二女回到負心丈夫的安徽老家懷寧縣照顧年邁的婆婆,並將二女扶養成人。
得虧於劉老受聘與當地學校當老師,兩個女兒得以不用交學費而受到教育。
1954年,34歲的劉奶奶迎來第二次婚姻並育有兩女一子。跟絕大多數人一樣,劉奶奶在中共建政後的歷次政治運動吃進人間極苦,這些暫且按下不表。現年95歲的劉奶奶四世同堂,每月2000退休金,生活雖無大魚大肉,但兒孫孝順,身體健康,每年採訪的媒體踏破門檻,看望她的誌願者和社會各界朋友也絡繹不絕。
奶奶送我一幅她的書法作品,上書:中國遠征軍,走出野人山女兵,華夏騰飛,送給孩子們。這裏的“孩子們”指的是來看望她的誌願者,難得老人有心,感動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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