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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让女性老老实实、服服帖帖地生孩子?”

这是王宪举参赞,请教哈萨克斯坦(以下简称哈国)国务顾问时提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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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问这个,是因为哈国生育率较高,达到了2.6左右,人口年增长率1.3%。

反观中国,生育率只有1.18,远低于2.1的世代更替水平,人口年增长率为负1.48%。

但王参赞犯了个严重的错误,把女性生育当成了母猪增产。

连哈萨克人都被吓了一跳,忙发数十条微博,澄清自己不是养殖场主。

的确,哈国在这方面,确实做得不错。

根据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2024全球性别差距报告》,哈国得分0.71,排名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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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中等水平,却比大多数东亚国家,以及部分发达国家还高。

ps:中国在这个榜单上排名106,得分仅为0.68,比我们性别状况还差的,只有40个国家,包括日本。

除此之外,哈国还有针对新生儿的国家基金、高额补贴,妇女能享受长时间产假和育儿假期,且不用担心丢掉工作。

因此,王参赞的言论,虽招来了口诛笔伐,但在一片骂声中,大家的呼声却与前者出奇一致:跟哈国取取经,提高生育率。

然而,这真的有用吗?

且不说,保障女性权益、完善生育政策,是最基本的国家责任,无需用“提高生育率”,这种有物化女性嫌疑的理由落实。

仅就学习对象而言,中国可借鉴的,其实一个都没有。

是的,中国太特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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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很多因素会影响生育率,社会保障、生育政策、传统观念、宗教信仰等等。

但这些因素所造成的影响,仅作用在小尺度上。从宏观来看,真正左右生育率的,是经济发展。

别误会,不是经济发展越好,生育率越高,而是经济发展越好,生育率越低。

中国生育率的最高峰是1963年(婴儿潮),达到了恐怖的7.51,哪怕是最艰难的三年大吃饱,最低点也有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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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的经济够差吧,真正的三无时期:无社会保障、无生育政策、无女性权益。

传宗接代的观念,或许起了一定作用,但主要是穷,需要劳动力,需要有人养老送终,孩子约等于经济资产。

1970年之后,经济稳定发展,生育率逐年下降,到1982年计划生育时,已掉到2.56。

哈国也是很好的例子。60年前,生育率是现在的近两倍,那时候离独立都还有三十年。

哪怕哈国人口中,有70%的穆斯林,26%的基督徒,也没能用文化和价值观基础,抵抗住经济发展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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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个极端案例,西非最大的国家尼日尔,估计很多人没听过。

这个国家,人类发展指数最低、最不发达、性别差距垫底,但其生育率却遥遥领先,高达6.64。

然而即便这样,随着1990年代的经济发展,生育率也在逐年下降。

可以说,在全球范围内,经济发展导致生育率下降,是普遍趋势,任何政策、文化传统都难以逆转。

中国也不例外,只是特殊之处在于,我们实在太过早熟了。


3

美国人口学家沃伦·汤普森,在观察和研究过去两个世纪里,工业化社会的出生率和死亡率的变化后,于1929年提出了一个非常著名的理论——人口转型理论。

该理论认为,一个国家或地区,从前工业化的经济体制,向工业化经济体制过渡时,往往伴随着,从高出生率和高死亡率,过渡到低出生率和低死亡率的现象。

这种过渡一般分为四个阶段。看懂了这四个阶段,也就明白了中国的特殊性。

第一阶段,农业社会时期,高出生率和高死亡率。

由于医疗水平低、婴儿死亡率高,需要更多孩子来保证传宗接代和劳动力需求。

第二阶段,经济发展初期,高出生率和低死亡率。

由于公共卫生和医疗条件改善、死亡率下降,同时生育观念没有及时改变,导致人口快速增长。

该阶段还有个更耳熟的名称,发展中国家。

第三阶段,经济进一步发展,生育率下降。

随着教育普及、城市化、避孕手段多样化及生活方式改变,人们开始推迟生育甚至减少子女数量。

该阶段仍处于发展中国家。

第四阶段,低生育率和低死亡率。

由于经济极大发展,文化观念、女性地位、生育负担、社会保障出现转变,导致生育意愿下降。

新生人口得不到补充,老年人口活得够久,于是人口红利消失,老龄化加剧。

该阶段是发达国家的普遍特征,比如德国、意大利、日本、韩国。

可以看出,人口转型理论解释了,生育率与工业发展之间存在负相关关系,具有相当的普适性,且已被社科领域广泛接受。

然而有趣的是,如果把中国放进这个模型,会发现不太配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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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生育率和高死亡率,这是第一阶段,对应1970年之前,没什么问题。

但从第二阶段就开始就遇到麻烦了。

该阶段对应1970年之后,生育率本应居高不下,实际却出现了大滑坡。从1968的6.51,一路俯冲到1978年的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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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也知道,这是赶上了计划生育。

虽然计划生育政策,直到1982年才成为基本国策,但从1970年代便开始实施。

正是这一刀下去,将生育率腰斩,使得中国提前进入第三阶段。

从「一个不少,二个正好,三个太多」,到「晚、稀、少」,再到「一对夫妇只生育一个孩子」。

几十年时间,彻底改变了中国人的生育观。传统家庭强调的多子多福,反而成了保守、落后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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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锁反应之下,第四阶段也提前到来,可遗憾的是,我们还远没达到发达国家的标准。

这就是社会发展上的早熟,没有发达国家的命,却得了发达国家的病。

这个病对于发达国家,尚且还有挽回余地,毕竟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对发展中国家来说,却是恶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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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症状,是女性权益、生育政策、社会保障的不完善。

尤其遇到经济不景气,恶劣的生存环境会极大削弱生育意愿。

就像我在之前文章中提到的,人们不仅自己不生,还劝别人不生。

这就引出了另一个症状,自我意识的觉醒。

我们的社会虽比较保守,是发展中国家,但身处全球化浪潮,免不了要受影响,何况还是与世界紧密相连的第二大经济体。

就像二战之后的民族主义浪潮般,自我意识已在中国生根发芽。

受影响最大的,莫过于作为生育主体的女性。近年来甚嚣尘上的男女对立,就是最好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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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会自然而然地弱化生育意愿。因为她们发现,脱离了母亲和妻子的身份,依然能实现人生价值。

这也是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发达国家都经历过。

但与发达国家不同,在我们的社会,不友好的性别与生育环境,会强化甚至固化女性认知,比如「仇男」,从而进一步打击生育意愿。

如果说,在小尺度上,经济造成的生育意愿低下,能通过发展扭转,那大尺度上,社会观念的转变则极难倒退。

即便日后经济恢复,甚至在各方面做得比哈国还好,生育率也很难提升了。

这也是为什么,从1991年开始,中国生育率就一直保持在世代更替水平以下。

当然,对于一个人口大国来说,生育率低下虽然棘手,却远没到可怕的程度。

与其病急乱投医,不如珍惜眼前人。

虽然早熟的毛病找不到借鉴对象,但其他方面,能学习的榜样可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