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厨房里飘着饭菜的香气，我正在切菜，手机突然响了。
低头一看，是一个极为陌生的号码。可仔细辨认后，我意识到，那是奶奶的电话。我愣了一下，手中的刀在案板上停住了。
自从我父母去世后，我和奶奶几乎没有联系过，她的电话对我来说就像久未见面的陌生人突然找上门，既突兀又让人无所适从。
我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接了电话。
“喂，奶奶？”我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带着些许克制的疏离。
电话那头，传来那个熟悉却又久违的语气，依旧带着她特有的威严：“小宇啊，奶奶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你堂弟马上要结婚了，可咱家条件不好，你现在不是有出息了吗？拿20万出来帮帮他吧。”
短短几句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我的脸上。20万？帮堂弟结婚？她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仿佛这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她的口气自然到让我觉得，不答应反而是我无理取闹。
我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锅铲差点掉在地上。我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耳边回响着她的话，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思绪却被猛然拉回了那些年——那些我独自熬过来的日子。
父母去世的那个冬天，寒风刺骨，天灰蒙蒙的。那是我生命中最漫长的一天，也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警察敲响了门，我站在大门口，穿着单薄的秋衣，冻得瑟瑟发抖。他们的声音温和而低沉，但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我哭了一夜，眼睛肿得像核桃，整个人蜷缩在床角。第二天，亲戚们商量后把我送到了奶奶家。
那是我第一次踏进那个狭窄的院子，满心期待着所谓的亲情温暖。然而，我很快明白，期待越高，失望越深。
奶奶一眼都没多看我，只是冷冷地说：“来了就安分点，别添麻烦。”我愣在原地，心中那点渴望瞬间破灭。从那一刻起，我明白，我在这个家里只是一个多余的人。
堂弟比我小两岁，是二叔的儿子，他从小被奶奶捧在手心里宠着。他吃最好的、穿最好的，而我只能捡他穿旧的衣服。
奶奶总是说：“家里条件不好，能有的吃就不错了。”
可每次她给堂弟买新衣服、过生日时切蛋糕的情景，深深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我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初冬的一天，我鼓起勇气问奶奶：“奶奶，我的衣服破了，能不能给我买件新的？”
她瞪了我一眼，冷冷地回道：“家里哪有钱给你买衣服？你爸妈都不在了，咱家已经够可怜了，你还想添乱？”
那一刻，我的心彻底凉了。是啊，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拖累，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日子在冷漠和苛责中一天天过去，我在奶奶家过得像个隐形人。每天放学后，我要去田里帮忙，割草、喂猪、洗衣服，早上只喝一碗稀饭，晚上连一块肉都吃不到。
奶奶常说：“咱家穷，吃饱就行了。”
可堂弟的碗里总是有鸡腿，有肉，而我只能啃着咸菜。那时，我常常在夜里偷偷哭泣，我想念我的父母，想念那个虽然不富裕但有温暖的家。
初中毕业那年，家里直接告诉我：“没钱供你上学了，你要念，就自己想办法。”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这个家，不属于我。
我没有哭，也没有求他们。那天晚上，我在被窝里默默计划着自己的未来。我要离开这个家，我要靠自己活下去。
第二天，我收拾好旧书包，去了镇上的中学，开始了我的勤工俭学生活。
白天上课，晚上去餐馆洗盘子，周末还要去工地上搬砖。工地的活很重，水泥袋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手上全是水泡，但我从来没有喊过累。
每次累得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我都会告诉自己：挺住，再熬一熬，明天会更好。
一次，餐馆的老板娘看着我瘦得皮包骨的样子，心疼地递给我一碗饭，说：“小宇啊，吃点吧，别把自己饿坏了。”
我哽咽着接过饭碗，那是我最艰难的日子里，唯一感受到的一点点温暖。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奶奶只打了一个电话过来：“上大学了？挺好，自己努力吧，别指望家里。”
那一刻，我彻底明白了：我和他们之间，不再是亲情，而是疏离的陌生人。
大学期间，我依旧靠勤工俭学维持生活。送外卖、做家教、发传单，我什么都干过。别人周末在图书馆看书时，我在工地上搬砖；别人聚餐时，我在餐馆刷盘子。
有人嘲笑我：“你这么拼，不累吗？”我只是笑笑，不说话。累吗？当然累，可我没有退路。
四年后，我顺利毕业，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拿到工资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哭了很久。
我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那个曾经受尽冷眼和嘲笑的少年，终于站稳了脚跟。
电话那头，奶奶的声音还在继续：“小宇，奶奶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吭声？”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语气保持平静：“奶奶，我哪里有20万？”
“你现在不是赚大钱了吗？奶奶听说你在大城市里工作，工资肯定不少。小宇啊，你堂弟可是咱家的希望，他结婚的事你不帮，谁帮？”
希望？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竟然让我觉得那么讽刺。我穷困潦倒时，他们把我当成什么？现在，我稍微站稳了一点脚跟，他们就来找我了。
“奶奶，当年我父母去世的时候，您是怎么对我的？我上学的时候，谁帮过我？”我声音很轻，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奶奶的语气变得有些生硬：“小宇，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奶奶岁数大了，不记得那么多了。你堂弟可是你的亲人，你不帮他，他以后怎么面对你？”
亲人？我冷笑了一声：“奶奶，如果亲情是拿来算账的，那我欠的早还清了。今天，这个电话就到这里吧，我还有事。”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我心中没有一丝波澜。那些所谓的亲情，早在无数个寒冷的夜晚中被耗尽。我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灯火，眼睛有些酸涩。
有人说，原生家庭是我们人生的起跑线，但对于我来说，原生家庭更像是一场噩梦。我无法选择我的出身，无法决定父母的离去和亲人的冷漠，但我可以选择我的人生。那些孤独的夜晚，那些无助的日子，教会了我一个道理：你无法控制命运的安排，但你可以选择如何面对它。
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低谷，有痛苦，有不公，但这些都不能决定你的未来。真正决定你人生的，是你对生活的态度，是你在绝望中是否还能坚持下去。
我曾经怨恨过，痛苦过，但正是这些苦难，让我变得更加坚韧。它们让我明白，真正的幸福，不是别人施舍的，而是自己一点点争取来的。那些让我受伤的人，那些让我流泪的日子，最终都成了我成长的养分。
原生家庭的确重要，但它不是你人生的全部。你可以选择原谅，也可以选择放下。无论过去有多苦，只要你愿意努力，未来依然可以充满希望。
人生很长，不必为过去的伤痕停留太久。你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但你可以决定你要走向哪里。请相信，无论路有多难，只要你坚持走下去，总会看到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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