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瞧, 这个人》一书中, 尼采总结了自己的一生。他讲道,自己生命中最关键的经历是一场治愈。一直以来,尼采身体状况欠佳,多次受偏头痛折磨, 先后出现瘫痪、消化问题和眼疾,在生命最后十年里甚至精神崩溃。
对他来说, 换个地方、气候, 换种烹饪方式, 呼吸瑞士山区的干燥空气, 沐浴意大利的金色阳光, 都是治疗身体不适的方法。其实, 环境与气候的改变为他带来的益处远不止身体层面。
这是因为,有时让我们不适的, 可能是所处的文化与社会, 即自身的生活方式与思维方式。
▌疾病可以解除思想禁锢
身染疾病的第一个好处在于它所制造的停顿。疾病迫使我们打破日常作息和旧有习惯,让我们远离原有环境,远离一切表面上踏实且舒适而实际上让我们沉睡与瘫痪的事物:
疾病把我们从日常琐碎中解脱出来,也解除了我们的思想禁锢。在独处和休息时,一直束缚我们的常规,终于被思想冲破;参与社会生活时不得不遵循的惯例,病时也被打破。于是, 思想可以游走、探险、飞翔,也可以挖洞、蛰伏,在泥里打滚。
卧床不起,甚至痛得动不了的时候,我们的视角就会发生变化:以前看似重要的,现在却显得可笑;曾经觉得微不足道的,此刻却涨得硕大无朋;一直以来被忽视的,当下却变得迫在眉睫。
疾病拉近了我们与自己的距离,近得让人窒息;疾病推远了我们与周围世界的距离,远得难以触及。
此时, 更加沉静、 清冷的光线照在事物上, 有时甚至加上疼痛这个棱镜。也许,这样的光线能够让我们将事物看得更加清晰、准确、客观。
▌疾病可以唤醒沉睡的生命力
承受极度折磨时,内心深处一直沉睡的生命力苏醒并现身。这一生命力抗击病痛,竭尽所能为自己补充营养。
那些转瞬即逝的小乐趣、身边人与日常事的重要性, 此前虽早被遗忘,病时却又重新进入我们的视野;以往那些形而上的探求, 病时却显得如此空洞、错位。
病中的我们别无选择:被迫品尝每一个小细节, 避免跌入宿命论的深渊。一颦一笑都是胜利,一呼一吸都是喜悦, 点滴阳光都是出乎意料的收获。
于是,我们体会到了“冬天里的幸福”,欣赏到了“阳光洒到墙上的斑驳“ ;我们学会了感激生命, 像蜥蜴一样, 懒懒地晒太阳。生病的经历给我们带来一些重大改变。
▌疾病是治疗悲观情绪的特效药
身体上的疼痛迫使我们战胜心灵中的痛苦。走投无路的我们,不得不动用所有的心智力量来抵抗身体的溃败。所以,疾病似乎成了治疗悲观情绪的特效药。
从某种意义上讲,治愈我们的恰恰是疾病。对人类和生命的厌恶,长期弥漫的不满情绪,这些奢侈想法只属于健康的人。面对痛苦,这样想简直是自投罗网,我们的尊严岂能容忍。
如果把悲观情绪视为自我挑战,考验精神和智力, 或者将其视为与黑暗现实之间的决斗, 令人越战越勇, 那么这样的悲观情绪本也无可厚非。
不过,如果它只是痛苦折磨的直接后果, 则断然不可。此时的我们, 虽还活着,但已失去灵魂、意志、本能, 只是在头脑中机械重复身体所承受的一切痛苦。
痛苦达到巅峰时,尼采曾高呼:“即便痛苦, 也不代表我们有权悲观!”他还为自己开了个药方, 即“乐观, 为了康复, 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再次悲观 ”。
于是, 康复中的我们获得了新的生命力:它轻松愉快,但调侃味十足;它乐观向上,却适可而止,有些像掺着欢乐的悲观。
正是因为我们曾穿越低谷,所以才懂得欣赏美好;正是因为我们曾体会痛苦的沉重,所以才懂得如何放松。疾病让我们更加深刻,这场经历堪比新生。
▲《雾海上的旅人》| 卡斯帕·大卫·弗里德里希
▌有多少种疾病,就有多少种健康
只有生病了,我们才知道什么是健康。没有生病的时候,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去调动自己的防御及治愈本能。
健康不是静态的, 并不存在 “拥有”或“失去”的二元对立。健康是动态的, 是攻打并战胜疾病的过程。健康不是彼岸,不是陌生、敌意地界的另一边。健康和疾病之间的差别,不在本质,而在程度。
健康是更加和谐、更有活力、 更加集中的疾病,疾病是四处逸散、六神无主、精疲力竭的健康。健康并不代表着没有疾病、感染、病毒、残疾、畸形、意外事故、受伤、 遗传病患, 它只是对疾病的本能抵抗。
如果把健康当作克服疾病的一种方式,那么有多少种疾病,就有多少种健康。我们应当从此摒弃这种观念,即认为只有一种健康、一种正常身体状态、一种普适标准, 认为只有符合标准才算健康。普适生活规范或卫生规定也是不存在的。
遵循世卫组织或医学院的建议,并不足以让每一个人找到自己的最大生命力。
因此,关键在于寻获属于自己的健康。但是,如果不了解自身疾病,就不可能了解自己的内在防御系统与独特生命力。因为这生命力,只有在出现对抗的时候, 才会被唤醒并与敌人不屈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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