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近日俄罗斯宣布白俄罗斯、印尼等9国将于2025年1月1日正式成为金砖国家伙伴国。这是继2023年实现历史性扩员后，金砖发展进程的又一个重要进展。在此前夕，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人大重阳）院长王文、助理研究员龙臣在学术期刊《金砖经济学杂志》（BRICS Journal of Economics）2024年第5卷第4期刊发长达18页学术论文 一文，这是在重要国际期刊场合罕见的一篇长篇阐述中国“大金砖合作”角色的中国学者论文，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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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文从中国视角，系统探讨了步入“大金砖合作”新时代，推进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建设面临的机遇挑战与提升途径。部分核心内容。
▲亮相金砖峰会现场
现将该篇学术论文内容的中文翻译摘编如下：
背 景
在发达国家主导的全球经济体系和国际秩序中，发展中国家的利益长期被忽视。然而，在全球化的推动下，以金砖国家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的联合力量大幅增强。在此背景下，2006年，巴西、俄罗斯、印度和中国四国外长在联合国大会期间首次会晤，标志着金砖国家合作的开始。
作为全球最具影响力和标志性的南南合作平台，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的发展演变，成为全球南方国家崛起重塑西方主导的传统世界格局的一个缩影。一些西方学者认为，金砖的成立，只是发展中国家为制衡发达国家而采取的一种合作方式，扎基·莱迪认为，金砖国家合作的核心目标是推翻自由主义的全球治理共识及其价值基础。包括潘特·H. V.在内的许多学者也对金砖国家的前景持悲观态度，认为尽管金砖国家有着共同的目标，但彼此之间的合作仅停留在口头上。不过，如复旦大学国际关系学院金砖国家研究中心副教授朱杰进所说，金砖国家合作机制正在从一个“侧重经济治理、理论性为主”的“对话论坛”转变为一个“政治与经济治理并重、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成熟机制”。金砖国家合作机制作为一种创新的合作形式，实际上已成为南南合作的新范式。
成功扩员后，金砖进入“大金砖合作”新时代，各国专家学者热切关注对金砖发展可能带来的国际秩序变化，有人认为这样一个“不和谐”的组织不可能创造新的世界秩序，但这种金砖的发展表明，人们渴望非西方主导的多边联盟。另一些人则认为，在某种程度上，金砖扩员意味着世界正走向全球南北对抗，而非某些政治或经济集团之间的竞争。斯图尔特（Stewart Patrick）指出，金砖的日益多样化，可能使金砖+模式更难制定、采取和推行统一的政策立场；同时，金砖+最初的五个国家组成可能会使其代表全球南方发声的愿望复杂化，进一步削弱其对全球秩序的影响。莫汉（C. Raja Mohan）认为，金砖扩员并不意味着世界将进入后西方全球秩序，因为金砖国家成员国之间争夺全球领导地位的斗争可能超过了他们合作的意愿。关于金砖发展的讨论表明，中西方学者对金砖国家发展的未来似乎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中国学者持乐观态度，而西方学者则持怀疑态度，充其量是中立态度。长期以来，中国为推动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的发展壮大发挥了建设性作用。毋庸置疑，金砖国家的未来既有风险也有机遇，而如何将挑战转化为机遇，是金砖面临的最大挑战。因此，中国如何看待“大金砖”合作和提出金砖合作机制新方案，不仅关系到金砖的长远发展，也关系到中国能否实现外交目标。
研究问题
本文试图探讨两个主要问题。第一，金砖国家扩大后将面临哪些问题和机遇？第二，作为金砖国家的重要参与者和倡导者，中国应如何调整或完善现有框架，以促进金砖国家进一步合作？
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历史研究方法，全面回顾有关金砖合作及其扩员的相关文献，继而深入探讨金砖合作的现实背景和扩员后的挑战。本文提出了一个强有力的分析框架，用于评估金砖合作的未来路径并概述其进一步发展的相关战略。在分析金砖合作的新机遇与挑战时，本研究主要依靠实证研究方法和文本分析。如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金砖国家政府和联合国组织官方网站的相关数据和报告，都是证实本文论点的关键论据，为研究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的未来发展提供了现实的理论基础和实证证据。
研究结论
第一，在“大金砖合作”新时代，全球南北发展差距正不断缩小、全球南方经济实力和国际影响力不断提升，以金砖国家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参与全球治理的意识与能力显著提升，积极推动国际秩序更加公正合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统计数据显示（表1），自2007年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全球GDP的占比首次超过发达国家后，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全球GDP的占比就不断扩大。2014至2023年的10年间，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基于现价GDP的差距同步拉大。如表2所示，2014年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的差距仅为13.9万亿美元，但此后双方差距逐年增大。2023年，双方差值高达31.01万亿美元。2023年，全球南北方已基本形成“南六北四”的大格局。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2028年南北“发展鸿沟”将进一步缩小，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GDP贡献率，将占全球GDP比重的61.49%，发达国家则为38.51%。新兴市场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已改写世界经济地图。
表1 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在全球 GDP的占比（2007-2023）
年份
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占比（％）
发达国家占比（％）
2007
2008
2009
2010
2011
2012
2013
2014
2015
2016
2017
2018
2019
2020
2021
57.9
42.1
2022
2023
▲数据来源：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数据整理。
表2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基于现价GDP的差距（2014-2023）
年份
新兴市场国家与发展中国家GDP（万亿美元）
发达国家GDP（万亿美元）
新兴市场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发达国家差值（万亿美元）
2014
13.9
2015
13
2016
2017
2018
2019
2020
2021
2022
27
2023
▲数据来源：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数据整理。
第二，经济实力的增强，使发展中国家变革国际秩序的能力不断增强，要求建立公正合理的国际秩序的意愿不断提高。一方面，发展中国家不再以发达国家的行事标准为自身标准。以俄乌冲突为例。冲突爆发后，多数发展中国家并没有按照西方国家的预先设想与俄罗斯展开对抗，而是选择采取中立态度。同样，在巴以冲突中，多数发展中国家也与美国作出截然不同的选择。另一方面，发展中国家更加重视组建和参加代表发展中国家利益的合作机制。2009年“金砖四国”领导人在俄罗斯举行首次正式会晤，金砖国家合作机制正式启动，次年南非也正式加入金砖，金砖国家领导人会晤机制正式成型。金砖合作的理念，积极倡导多边主义与和平合作，强调通过平等对话和协作的方式解决国际争端，与发展中国家的主张高度契合。
第三，发展中国家的议程设置能力不断提升，拓展了南南合作的空间，这在联合国层面表现得最为突出。发展中国家议程设置能力的提升，在联合国层面最为突出。2000年9月通过的《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MDG）中，虽然为南南合作设立了一个具有指导意义的合作框架，拓宽了南方国家的合作空间。但是，从《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的制定过程来看，其本质还是北方国家为南方国家制定发展目标，执行方式也是南方被动接受北方援助。然而这种情况在2015年9月联合国提出的《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2030年议程》）的制定过程中发生改变，南方国家的参与度有了显著提升，且影响到了《2030年议程》的最后结果。
“大金砖合作”新时代面临的问题
虽然“大金砖合作”新时代为金砖国家合作创造了更加有利的外部环境，但随之而来的金砖扩员机制升级难题、域外国家竞争加剧、现有合作缺乏深度等问题都给“大金砖合作”带来新的障碍。
第一，金砖成员数量与差异同步扩大，新金砖政策协调压力激增。以金砖国家三大重点合作领域——数字经济为例。尽管近年来金砖各国都已充分认识到发展数字经济的战略重要性，不同国家也先后制定了各自的数字发展战略，但从合作意愿与合作条件来看，仍面临着严峻挑战。合作意向方面，结合2023年以来近6届金砖国家领导人会晤发布的宣言内容，在不同国家召开的峰会上，关于数字经济的着墨各有不同，字数从不到100字到400多字不等，提及数字经济的次数也从1次到4次不等，最大一次的前后反差出现在印度新德里峰会上，最后的会晤宣言关于数字经济的部分只字未提。实际反映出不同金砖国家对相同议题的不同重视程度。合作条件方面，金砖10国中，沙特、阿联酋两国的互联网普及率最高，互联网普及率达99%；中国、俄罗斯、巴西、南非等国的互联网普及率也均超70%，处于较高水平。但是金砖新成员中，埃塞俄比亚的互联网普及率仅为16.7%，远低于全球59.7%的平均水平。金砖在类似“数字鸿沟”上的差异，限制了金砖国家对相同议题的现实行动力与参与度。
第二，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的非正式性与美西方分化，增加金砖合作的内外压力。金砖国家的合作目前主要采用“非实体机制化”的对话论坛模式，而这种实体化的合作机制建设实际处于“三无”状态：无常设秘书处、无专属办事机构和行政雇员、无具体执行或监督的管理实体。由于缺乏综合性的统筹执行机构，金砖国家达成的合作议题，受成员国意愿与能力影响严重。与此同时，来自美西方的制度性竞争压力也在不断加大，无论是旧金砖国家，还是新加入的成员国，与美国或是美国主导的多边机制，都有着广泛合作。随着美国、欧盟等国对于南方国家的重视程度不断提高，通过加强金砖成员与美西方的单方面合作，提高金砖成员在美西方主导的多边合作机制参与度，已成为美西方分化金砖国家的重要方式。
第三，金砖合作机制同发展中国家的横向交流和实质性合作偏少。作为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合作的代表性机制，金砖合作机制的合法性与代表性来自于与发展中国家的交流与合作。但是，从当前金砖国家的对外合作内容与进度来看，与发展中国家的横向交流和实质性合作仍然欠缺。
讨论：“大金砖合作”的演进方向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金砖扩员后，金砖面临的形势呈现出优劣势并存的局面。积极的一面，发展中国家整体经济实力的提升和参与国际治理的意愿与能力的增强，为以发展中国家为主要对象的金砖国家合作机制扩员带来了潜在的发展机遇。
但另一方面，金砖成员多元化程度的提高、美西方国家建立的国际机制的号召力以及金砖国家机制建设的不足，都对金砖国家合作的未来提出了巨大的挑战。因此在新时期，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在可预见的未来有三个演进方向：金砖扩员程序的规范化、避免“意大利面碗”效应、密切金砖国家与其他国际组织的互动合作。
结 论
随着金砖成员增加，成员间的合作协调已成为金砖发展的关键问题。需要注意的是，金砖作为代表全球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平台，不仅受到全球环境的影响，也与其合作机制的设计密切相关。
从时代机遇的角度来看，“大金砖”合作的新时代的到来，标志着全球南方经济影响力的迅速上升。曾经居于次要地位的全球南方国家正不断强化自身的国际地位，扩大了在全球治理中的参与度。这种变化巩固了金砖国家合作机制作为全球南方合作关键平台的地位。
然而，在金砖扩员后，金砖国家合作机制面临着内外部的双重压力。非金砖国家的外部竞争和内部机制升级的需要，给未来的大金砖合作构成了重大障碍。鉴于金砖国家纷纷表达对扩大成员国、深化与世界，特别是发展中国家联系的意愿，推进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的规范化扩张、避免“意大利面碗效应”、加强与国际组织的密切合作成为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的重要方向。
中国应结合自身经验，综合上述机遇与挑战，以三大全球倡议为指导原则，推动金砖合作发展。从全球发展倡议的视角看，中国应以金融合作增强经贸财经的压舱石作用；在全球安全倡议框架下，扩大金砖国家在国际热点问题上的集体影响力，拓展政治安全领域的合作。在全球文明倡议下，呼吁以多元文化交流为金砖合作夯实民意基础，以渐进性、功能性、平衡性，作为未来金砖国家扩员的基本原则；对内，对内推进金砖实体机制建设，增设“上届+本届轮值主席国”的议程联合评审环节；对外设立金砖区域合作委员会，以“金砖+”模式与其他国际组织展开交流合作。抓住现有机遇，推动金砖国家合作迈上新台阶。
*注释及参考文献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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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人大重阳）成立于2013年1月19日，是重阳投资向中国人民大学捐赠并设立教育基金运营的主要资助项目。
作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人大重阳聘请了全球数十位前政要、银行家、知名学者为高级研究员，旨在关注现实、建言国家、服务人民。目前，人大重阳下设7个部门、运营管理4个中心(生态金融研究中心、全球治理研究中心、中美人文交流研究中心、中俄人文交流研究中心)。近年来，人大重阳在金融发展、全球治理、大国关系、宏观政策等研究领域在国内外均具有较高认可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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