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宝玉来了,宝钗方出去。宝玉便问袭人:‘怎么宝姐姐和你说得这么热闹,见我进来就跑了?’——《红楼梦·第二十一回:贤袭人娇嗔箴宝玉,俏平儿软语救贾琏》”
花袭人,贾宝玉口中“花气袭人知心暖”的通房大丫头,可在整部《红楼梦》中,取得了所有主子的爱,唯独失去了读者的喜欢。
为什么呢?因为喜欢规劝宝玉走仕途,喜欢进言宝玉注意形象,喜欢掺和宝玉与所有姑娘~们的关系。
说实话,袭人这个工作中尽职尽责,生活中通情达理的女子,并不是大部分读者眼中的好人,都觉得她庸俗、市侩,甚至是小心思过于活泛。
但这能怪袭人吗?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她身上很多不足是身边人强行施加于她的,比如薛宝钗吧,那就是一个靠着心机提升自我身份的高手,袭人在她面前,那点小九九根本不够算的。
在第二十一回“贤袭人娇嗔箴宝玉”一节中,我们一下就看出了宝钗的高水平,同时也陷袭人于不义。
为什么这样说?我们不妨来分析一下,很多人包括宝玉都没有看懂,当时宝钗明明坐在宝玉的炕上与袭人闲言“套问她年纪家乡等语,留神窥察”。
可谁知道宝玉一来,宝钗二话不说便走掉了。宝玉也是一头雾水呀,为什么我一来宝姐姐就跑了呢?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再看袭人,因为宝钗这样的行为,岂会有不懂的?她前一分钟还在和宝姑娘聊什么“姊妹们和气,也要有个分寸礼节”呢,宝钗如此聪明,还会当着她的面和宝玉坐炕上聊大天吗?
很显然,宝钗用自己的行动为自己争取了形象上的高分,同时还推出了袭人为自己“调教”宝玉,是不是这个道理?
薛宝钗非常明白,只要她在宝玉那里,袭人是什么都兴地说的,毕竟主人与丫头是有自己分寸感的,她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数落自己的主人。
但宝钗一走,既成全了自己懂礼数,知分寸的好名场,又给了袭人规劝宝玉的机会。一直以来,宝钗不都是力图让宝玉走上正途,入世出世吗?
结果是宝钗没有失望,袭人用自己通房大丫头的脸面及影响力,着着实实给宝玉上了一课:你不听,那我就躺在床上罢工。
宝玉是什么人?还是得怪会低声下气来哄姐姐、妹妹的主儿?所以不用晾他多久,便折断簪子起咒发誓了。
这样拿捏主子的袭人,哪个读者会真的从心里喜欢呢?更何况,宝钗用自己的心机来支配袭人也不是这一遭两遭的事了。
就如同晴雯所讲:没事就来坐着,宝钗平时可没少去怡红院,但袭人从不觉得她逾越,因为宝姑娘每每都是以找她的名义出现的,连给宝玉绣肚兜这种事都做得毫无压力感了。
试想,这样的袭人还有什么是宝钗所不能支配,不能指使的?脂砚斋中说“袭为钗副”,一语中的,宝钗已经不知不觉将袭人渗透为自己的粉丝了,只要她悄悄露个意思,就不由得袭人去相机行事。
当然,这样的花袭人从规劝宝玉学习到要求她与黛玉保持距离,再到后来请求王夫人将宝玉搬出大观园,那一步一步走的,真叫心机重重。
结果也就是读者对这个人物再也喜欢不起来了,她过多的干预了宝黛恋情不说,还过多的拿捏了宝玉的生存空间,在工作方面是主人的好员工,但在书中不是读者眼中的好丫头。
这是宝钗的厉害之处吧?可她又岂仅仅是支配一个丫头那么简单的人?就算是黛玉这样人在屋檐下,每每行事总万分小心的主儿,被她一比也成了尖酸刻薄的人。
最典型的就是《红楼梦》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埋香冢飞燕泣残红。当时宝钗将自己对黛玉的恶意真是满溢而出,读之令人骇然。
红玉与坠儿在滴翠亭因为贾芸的事而窃窃私语,一不小心就被宝钗听了墙角。只是小丫头们也警醒,竟然知道开窗谈话最安全。
这样一来,宝钗就不好躲了,她当时就想到最尴尬的情景:
“今儿我听了她的短儿,一时人急造反,狗急跳墙,不但生事,而且我还没趣。”
怎么办?到底是宝钗,竟然直接便将黛玉提了出来顶缸:“颦儿,我看你往哪里藏”,说着还故意问小丫头:“我才在河那边看林姑娘在这里蹲着弄水”,谎话编得那叫一个六六六。
结果,黛玉好好在花园埋着残花,便成了丫头们心中:
“林姑娘嘴里又爱刻薄人,心里又细,她一听见了,倘或走漏了风声,怎么样呢?”
不得不说,宝钗行事从来都不是单一的意思,一箭双雕一直玩得超精湛。
不管是陷袭人于不义,还是泼脏水给黛玉,都深刻显示出了她的为人心机。
但这样的宝钗,在袭人眼中是最懂得避嫌的大家闺秀,在黛玉眼中又是周到细致的好姐姐,当然,在王夫人等看来,她就是最知书识理的大家主母人选了。
自然,这里没有非要黑宝钗的意思,只是说明一个问题:宝钗的心机是她在那个时代得以八面玲珑的根本,而且,她比黛玉通透,比王熙凤还清醒。
试想想,说宝钗心机重可不是一种贬义,人家会借力打力,还会善解人意,看看贾府那些从老到小,从主子到下人,几乎无不受她善解人意而自我陶醉。
将王夫人的陪嫁丫头周瑞家的叫“姐姐”,你行吗?那明明是和自己母亲一般大的老妈子。和身边的小丫头们一起玩,还给她们吃的、玩的,哄她们开心,你行吗?那明明就是应该哄主子开心的才对。
可这就是宝钗呀,会说话还会做事,用自己的高段位处世之风,成就了《红楼梦》中最光辉的形象。
想起宝玉生日的群芳宴,宝钗抽到的牡丹花签是“任是无情也动人”,这里的无情肯定不是她为人处世的冷漠无情,相反,正是她过于清醒的人生态度造成的她过度善解人意。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这是宝钗的无奈,也是宝钗的野心与志向,为此,她注定要与普通的姑娘不一样,注定要有更高深的心机与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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