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杨伯涛病逝,终年91岁。

曾担任国军第十八军军长的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已神志不清、言语混乱,连儿子的名字都记不清了。

只要有人提起一个名字——黄维,他那本已昏沉的眼神,立刻会变得清亮几分。

躺在病床上的他嘴角也会吐出几个字:“黄维,是个外行。”

1948年11月,宿县战役落下帷幕。

硝烟未散,我军中原野战军随即调头,目标直指东进的黄维兵团。

这支兵团是国民党华中“剿总”白崇禧的主力部队,装备精良,番号响亮,火力密集,被国民党内部称作“压箱底的家当”。

黄维兵团的前身,是号称“五大主力”之一的整编第十八军,最初下辖整编第11师、第3师、第10师。

随着战事扩大,整编师全面扩编为军,11师升格为第18军,3师为第10军,10师为第14军。后续又调入第85军,并配属第4快速纵队。

至此,该兵团共计4个军,另加一支机动部队,总兵力高达12万人,堪称华中地区最庞大的野战集团。

这支部队还未进入战场,内部早已埋下隐患。

当兵团刚开始组建时,无论将士还是高级军官都认定,兵团司令官的人选,非胡琏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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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琏出身嫡系,战绩也还算不错,在部队中有极强的号召力。

可结果命令下达,司令竟是黄维。

这背后,说到底是国民党高层内部派系斗争的直接反映。

白崇禧对胡琏早有成见,而黄维则是陈诚一手提拔的亲信,加之黄维出身黄埔一期,留过德国,是所谓“正宗嫡传”。

蒋介石拍板时,还是选择了黄维。

可这人事安排,在部队内部激起强烈反弹。

消息一出,18军上下哗然。许多胡琏的部下怒不可遏,质疑“功臣被弃,空降亲信”。胡琏本人干脆撂挑子不管,18军军长杨伯涛更是直接请病假住院避风头。

军心未稳,内斗先起。

黄维本人也知情况微妙。

刚到任时,他试图安抚众人,主动拉低姿态,说自己与解放军作战经验不多,此番前来只是过渡,几个月后仍是胡琏接任。

一番话说得客气,但没人真信。权力到手,哪有轻易交出的道理。

事实上,黄维不是空降草包。他确实打过几场硬仗。

1937年淞沪会战,黄维任第67师师长,奉命死守罗店。当时日军火力凶猛,兵力远胜,黄维硬是咬牙顶住十多天。

罗店三度失而复得,他咬紧牙关不退一步。打到最后,三个团长一死两重伤,连师部文书都扛起步枪。最终,上海失守,全线撤退。

黄维留下掩护,成了最后一批离开战场的中国部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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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仗,使他声名鹊起。报纸竞相报道“黄师长忠勇可嘉”,蒋介石更是亲自接见,送上一张照片留作纪念。

在照片背后,蒋亲笔题字:“培我将军惠存。”

其实黄维本名“悟我”,蒋写错了,他却欣然改字,自此自称“培我”。

1938年,黄维在武汉会战中再次立功。

他指挥第18军先后阻击日军第九、第106师团,两次打破敌军包抄德安的企图,表现稳健有力。

从这些战例来看,黄维不是草包,更不是庸才。

他懂阵地战,擅长硬碰硬,执行命令严谨,作风严肃,是国民党军中典型的“教条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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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问题也正出在这儿。

面对日军那样的死冲猛打,这种“扎硬寨、打呆仗”的打法确实顶用。

但碰上灵活机动、善于穿插围歼的解放军,黄维的那一套显然迟钝。

尤其是中原野战军,打法诡谲,变化多端,节奏又快,最忌生硬死守。

更重要的是,从1943年起,黄维便脱离一线作战,改任军官学校校长,一干就是五年。

这些年他带的不是兵,而是学生。再回前线时,战争节奏早已变了,他却还停在旧思维里。

加之黄维性格孤僻,爱钻牛角尖,脾气倔,沟通差。

这种人带兵打仗可以,但组建兵团、统筹全局,就未必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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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伯涛对他早有成见。

他心里清楚,兵团这么打下去,迟早要出事。

从兵团组建那天起,两人之间的梁子,就结上了。

1948年底,黄维兵团在向东增援徐蚌战场的过程中,被华东野战军和中原野战军联手合围,重兵压境,危机四伏。

中野负责阻击,华野负责包抄,部署可谓缜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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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野虽然部队精锐,但长途奔袭,装备较轻。

而国民党第12兵团呢,十二万人,几乎全是美械重装,理论上战斗力远在对手之上。

但关键问题出在兵团司令黄维身上。

当时,中野尚未完成合围,战术上存在空隙。

十八军军长杨伯涛早就察觉苗头不对。

他向黄维提出:趁合围未成,立即突围。

他当时觉得吧,这时候“中野在赶路,打不了硬仗;我们的重火力在手上,能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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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伯涛打仗也算有脑子,也有经验。

他早年从军校还没毕业,就在教导第三师当排长。后来教三师编入十八军,他一直干到军长,整个十八军从营长到司令,几乎都是他带出来的。

他对自己这支部队有绝对的判断力。

但问题是,黄维听了他的建议,不置可否。

他不直接否定,也不拍板实施,而是提出“请示蒋委员长”。

就这五个字,把兵团拖进了泥潭。黄维打电报请示南京,命令没等来,时间却白白浪费。

等到华野也赶到战场,中野封口完毕,整个兵团彻底被合围,突围窗口瞬间关闭。

但事情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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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此时态势不妙,兵团依然有一线生机。

杨伯涛再次提出方案:调集各军抽调精锐,各出一师,四个师集中一点,同时突围。以12万人的火力密度,即便是解放军双线合围,未必挡得住。

但就在各军准备行动的时候,黄维又变卦了。

他临时决定让廖运周先打头阵,单独突击。

廖运周率部出击前夜,临阵起义,部队反戈一击,黄维兵团防线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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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维兵团,彻底丧失组织指挥能力,从此陷入无序。

战斗形势迅速逆转。原本可以集火突围的12兵团,成了瓮中之鳖。华野和中野按计划合围、压缩、歼灭。

而最重创的,正是十八军。

杨伯涛目睹整个过程,心如刀割。他多年苦心经营的部队,战死、投降、失联,灰飞烟灭。

而他自己,也成为被俘的“战犯”。

后来,国民党战犯被关进北京功德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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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传,在里面吃饭有个规矩,排队打饭按人头,每人限量。

杨伯涛每次排在黄维前面,饭勺一扫到底。

轮到黄维时,饭桶就空了。连续好几天,黄维都没吃饱。

传闻是真是假,无从考证。

但黄维在双堆集之败中负有不可推卸的指挥责任,这是铁打的事实。

当然了,把兵败的锅全甩给黄维,也并不公平。

他不是不清楚自己的问题,甚至一开始,他就不想打这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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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9月,黄维正在武汉筹办军校。那是美国顾问团出主意,要仿照美国西点模式,搞一所“联合作战军官学校”。

陆、海、空三军一锅炖,永久校址定在北平,临时校舍设在汉口,军校长就是黄维。

黄维被任命为校长,不是临时安排,而是“百年大计”级别的角色。

那时候他已经离开一线五年。

他不带兵,也不上前线,而是整天钻研教材、整顿教官、筛选生员。他真心喜欢办教育,也确实想干点正事。

可惜,蒋介石另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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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海战役即将爆发。

黄百韬兵团死守碾庄苦撑多日,蒋介石急调援兵。眼看中野部队逼近,华野损失亦不小,一旦突围迟缓,就会全线崩盘。

此时,蒋介石一纸命令,将黄维从军校抽调,临时任命为第十二兵团司令,负责指挥第18军、第10军、第14军、第85军,向徐州急进。

接到任命后,黄维并未马上接受。他从武汉赶到南京,面见蒋介石,说得很清楚:“我离前线太久,真不适合带兵。军校工作还在起步阶段,也请考虑大局。”

蒋介石没有回避,也没有商量。他只说了一句话:“不打赢仗,办什么学校都是空的。你不能只顾自己。”

黄维没再争。他知道,这位委员长讲话是留半句、斩全意。既然不容置喙,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

所以,黄维带着抵触心理上了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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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很清楚,这不是他擅长的方向,他唯一的愿望,是尽快结束战事,回武汉继续办他的军校。但这一走,回去的路再也没有了。

从结构上讲,黄维的任命本身就是“灾难”。

为什么偏偏是黄维?原因很简单。他“听话”。

在国民党系统里,蒋介石的用人逻辑一直很明确:不是看你能力,而是看你态度。你能不能“坚决执行命令”,比你能不能打仗还重要。

在蒋看来,越是“忠心老实”的军官,越能用得顺手。

黄维,正好符合这个标准。他出身黄埔一期,忠于“校长”和陈诚,是典型的嫡系系统。没后台、少野心、不耍滑头,这是他吃得开的“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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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观黄百韬,虽然战术灵活,但偶尔阳奉阴违;孙元良、李弥、邱清泉更不用说,都是“油滑惯将”,讲执行讲策略,不讲服从。

这帮人跟蒋介石关系越久,反而越难调教。

所以蒋要搞“微操”,就必须有人听话到底。豫东会战能拖住粟裕,靠的就是黄百韬死守不退。

而这一次,他要黄维死守、要黄维冲,黄维就得执行到底。

至于打不打得赢——那是后话。

这种“听话型”指挥官,最大的问题也在这。

黄维习惯执行命令,缺乏独立判断。

战场瞬息万变,等他一步步请示、逐级传达,战机早就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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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滑稽的是当时整个国军协调系统的混乱。

根据蒋介石原本设想:黄维从南线急进,邱清泉、李弥、孙元良三大兵团从铁路线南下,四路合围,一举救出碾庄的黄百韬。

中共方面当时也一度措手不及,急调中野阻击黄维,华野则主攻黄百韬。此时,若蒋军配合默契,确有可能打通交通线,救出主力,甚至反包围中野部队。

但事与愿违。三大兵团接令后,根本没有下死力。

李弥和孙元良干脆关掉电台,沿铁路线西撤,邱清泉也行动迟缓。等蒋介石得知消息,气急败坏地空投手令,让他们火速转头南下与黄维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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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这一折腾,黄百韬被围歼,黄维被合围,邱、孙、李也被堵在陈官庄动弹不得。全盘皆输。

从这个角度说,黄维确实该负责,但他的失败,也是国民党用人制度、指挥体系、内部派系矛盾共同作用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