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4月18日,你们快去收拾行李,咱们要动身回陕。”李赤然在南京军区空军干休所门口,对随行警卫轻声叮嘱。话音落下,众人心里五味杂陈——一年前,他还是南京军区空军副司令,如今却带着“免职病休”的标签离开东南,前去西安。

事情得从1969年说起。那一年,部队调整波及各级指挥员,不少老干部被“摘帽子”“换岗位”。55岁的李赤然请求返回家乡陕西休养,本意是借陕北干燥气候调理旧伤。批复很快下来,但文件里只写了六个字:回籍休养,自理生活。看似普通,却暗含“有处分”的意味——没有明确职务、没有恢复级别,待遇自理。

5月初,他携家眷登上开往西安的列车。那趟车要经过商洛山区,车窗外的崇山峻岭让人联想到当年的瓦窑堡岁月。同行战友悄声议论:“老李那点病休费怕是不够一家人花。”事实比他们估计的还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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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西安后,兰州军区空军机关派人接站。接站人员递上薄薄一张财务通知:每月生活费三十元,无票据补贴。副军级的干部,在1965年统一级别后每月至少应拿二百多元,外加粮油、肉蛋、煤火种种票证。当时西安市面上,一斤瘦肉票价三角五分,一张肉票却比现金更抢手。没有票,就只能靠家人省吃俭用。

“不冷不热”四个字随之落地。兰空负责人接到上级口头指示:礼貌接待即可,不得给额外关照。对比同年同批抵陕的干部,李赤然待遇明显偏低。六十年代末,“票比钱硬”是全国共识。票证定量本来就不宽裕,如今一家三口要用两个人的定量,日子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临近冬季,西安气温骤降。取暖煤差不多要一个月百多斤,李家却拿不出供应本。老部队的炊事班听说老首长难处,特意让机要员把两麻袋块煤送到南郊小院。看门的老房东嚷嚷着:“这东西可是稀罕。”李赤然感慨,革命战争年代枪林弹雨都闯过来了,想不到退下来却被一把煤难住。

同样困境的还有当年南京军事学院教育长吴华夺。他到西安劳动锻炼后被安排在省军区任副司令,只有基础工资。年关将至,夫人去街道换副食品票,窗口一句“不在定额内”,让老干部的尴尬暴露无遗。正是这些实例,让李赤然明白,个人遭遇并非孤例,制度性空白才是真正症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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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陕西毕竟是革命老区。不少转业到地方的老战友得知消息,各显神通:有人托关系给他家挂上砖茶供应卡;有人送来几尺棉布;还有人把熟识的国营商店经理请到家里吃碗臊子面,顺便批下两斤花生油。接济虽零散,总算让一家人维持体面。

进入七十年代中后期,政策悄然松动。先是生活补贴恢复至一百元,随后票证定量补齐。那一年春节前夕,西安军区干休所送来一只六斤重的白条羊,外加一包细粉条。老同志们聚在庭院里剁羊肉、煮粉汤,气氛久违地热闹。李赤然双目微红,抬头看天空,没有多话。

1978年,干部离休制度逐步完善。文件明确:老干部离休时待遇一般高一档,按职务对应级别配备医疗、房屋、交通等保障。李赤然虽已长期脱岗,但履历仍是“原南京军区空军副司令”,相当于正兵团级。随后的审批会上,一名人事部门代表说:“按新政策,他应享大军区副职待遇。”多年的偏差终于得到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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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春,他在陕西省军区离休,正式领取正兵团级津贴。薪金翻了数倍,医药费、取暖费、探亲差旅费统统报销。那天,老战友开玩笑:“老李,终于把该给你的账结清了!”他摆摆手:“当年各有难处,谁也不容易。”言罢端起热茶,微微一笑。

从三十元生活费到正兵团级待遇,李赤然的遭遇折射出特殊时期政策起伏。制度缺口曾让功勋老兵陷入困顿,也迫使基层用私人情义弥补漏洞。八十年代之后,部队福利体系逐渐规范,个人命运才不再随风摆动。不可否认,那些靠接济度日的日夜,让人深刻体会到保障机制的重要——它不仅关乎物质,更关乎尊严与士气。

如今,在西安东郊老飞机场附近,仍能见到那排砖瓦小院。门前槐树年年发芽,墙壁上旧式煤炉烟道的黑痕依稀可见。它默默讲述着一点朴素的道理:待遇不只是数字;对老兵的关怀,也不仅是礼节。设身处地,才能避免“不冷不热”成为空洞口号,让每一份功劳都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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