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几年,日本正在走向一个极难逆转的节点。问题不是衰退,而是坠落;不是经济走弱,而是结构性死亡。放在过去,人们总觉得日本底子厚、韧性强,即便困难,也不至于崩。但现在情况不同,这一次的问题不是暂时指标不好看,而是连自身赖以维持国力的体系都在塌,塌得非常彻底,也非常迅速。
过去一年,日本内部并非没人意识到风险,只是没人敢公开承认。直到高市早苗的出现,把这种隐性的绝望撕开。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右翼政客,而是被推上前台的“破局者”。这不是大众喜好,而是精英层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因为继续由温和派托着日本往前拖,拖来拖去就是缓慢死亡;推一个疯子出来,至少还有冒险翻盘的机会。赌输是死,赌赢能活一段,这就是逻辑所在。
这种政治姿态本身,背后是一整套经济失败链条,而最初的起点,就是安倍经济学没有救回来日本的国运。降息、放水、压利率、主动推进日元贬值,本意是利用价格优势重新做大出口,再把赚回来的钱投入研发和升级,用十年换一次制度重塑。但结果恰恰相反,出口不增反跌,贸易顺差变逆差,日本在货币端牺牲掉的那点空间,并没有变成产业端的反攻力量。
为什么没有形成反攻?最关键的是产业基础真正掉下去了。过去几十年,日本确实拥有摄影、显示、汽车、精密制造、材料化工等优势,但这些领域不是被限制,就是被反超,要么是方向错,要么是规模拼不过别人。半导体被美国盖帽,电视押错线路,消费互联网基本无建树,而汽车这个最后还撑着日本脸面的优势,也在中国智能电车的攻势下岌岌可危。产业不行,价格优势就失效,失效之后出口失灵,而出口失灵就意味着经济支撑点塌了一块根基。
日本过去十几年的宽货币环境,本来应该把资金推向产业端,但资金并没有沿着这个路径走,而是大规模流往美国金融市场套利。钱印在日本,利息抬不起来,成本接近于零;拿着这些资金的华尔街、财阀集团、渡边太太们,反而拿到外面加杠杆赚钱。钱没有沉到设备投资、研发投入、供应链重塑上,而是拿去买资产、炒金融。日本政府不是不知道,但因为经济和外交绑定过深,它既无法阻止,也不敢阻止,只能陪着美国走。
当资金流出成为结构性现象,日本就进入了恶性循环:有产业没钱投,有钱也不投产业;既不能做强增量,也失去旧产业护城河,只剩一个逐渐被全球溢价抛弃的空壳体系。在这种情况下,日本只能靠货币端硬撑,而硬撑撑到今天,利率已经撑不住了。
于是加息出现了。市场其实早就给日本央行定了调子,十年期日债收益率不断抬高,已经到了1.85这个水平,说明真实资金成本发生了反转。日本央行一直不愿动利率,是因为知道只要加息,就意味着企业端压力急速上升。但货币再不收紧,进口成本压不住,通胀压不住,民生撑不住。所以现在必须动。
问题在于,加息不是正向修复,而是伤害换缓冲。短期之内有两个效果:一是让资金愿意回流,二是让汇率稳住一点。但长期逻辑又是反过来:企业贷款成本提高,投资意愿下降,出口价格上涨,本来就不好卖的商品更难卖。对一个两头在外的经济体系来说,这相当于进一步切断了自身的活水。
在这种情况下,日本能压住系统性崩盘的,只剩美国降息。如果美国宽松,美日利差缩小,资金自然回流,而日本自己不用加息到极限。现在美国确实要降息,而且趋势比预期更明确,美债收益率下降,意味着加息周期结束。但问题是,日本并不能全部搭上美国宽松的顺风车。美国内部希望日本继续把资金堆在美债、美股上,而不是收回来救本土企业。日本真正想收,需要先把政治条件换出来。
这也是高市早苗此时强硬挑事的另一层原因。对日本来说,这种挑衅既是表态,也是谈判筹码。对特朗普而言,他要日本配合,但不能让局势扩大到不可控。一旦越界,就会被骂甚至撤支持。这种夹层状态下,日本既要装硬,又不能太硬;既要拿筹码,又不能弄炎症。最后形成的现实就是,日本政策可动范围非常窄,只能局部挤一点空间,再挤一点。这样挤出来的,每一步都是成本,都不是增长。
社会层面的衰退已经明显显现。过去几年,人均GDP持续下探,年轻人收入低,机会减少,职业结构塌缩。于是出现一系列很荒诞但真实的现象:出海重新卖艺成为一种谋生方式;澳洲对入境的日本年轻单身女性强化筛查;日本一些原本以文化消费著称的行业反而出现供给上升。本质是一个系统性问题:原本依托制造业和贸易溢价承担社会供养的体系,已经无法兑现过往权利。
如果只是产业衰退、货币失效、资金外逃、日本内部博弈,那么日本的困局还只是难以逆转,但不是绝对坠落;真正让它转向死亡轨迹的,是外部变量加速变化——尤其是中国因素。中国不需要通过战争,也不需要军事动作,仅靠供应链调整、市场封锁、技术隔离、产业替代,就能把日本的产业基础压下去。原因非常直接:日本产业的剩余利润空间正处于薄弱边缘,只需要一点力量,就会坍掉。
中国现在做的,就是逐项压,日本就逐项垮。汽车率先失衡,半导体没有退出路径,工程设备和工业链条出现替代,很多类别已经比不过中国企业。在这种状态下,日本根本无法重启大周期,只能再靠财政加码硬撑。
所以现在看到,日本在加息的同时开始疯狂扩债。国债规模全球最高的国家,在利率趋势上升时继续举债,这本身就说明,日本赌的是国运。赢了就拿别人的填坑,输了就彻底完。财政层面并不是刺激,而是掏空。换句话说,日本现在不是求发展,而是换子弹,把未来全部压在这一轮博弈上,希望通过极高外部冲突换来重新议价结构。
问题在于,这一次的环境已经不允许它像过去那样通过局部搅局换缓冲。日元加息已经让5万亿美元左右的套利资金被迫重新评估头寸,一旦大规模回流,美国资产端有明显波动可能性,但日本不敢真推,因为只要推过界,特朗普一定会追责;另一方面,中国又明确把日本作为重点对象,强度提升非常明显,日本一旦撞线,中国一定继续施压。
所以结果非常明确,日本必须赌,但它其实已经没有筹码。筹码已经被过去十年放水透干了,就算勉强凑一点,也是拿自己命换的。现在它只能在有限空间中硬挤政策,硬撑周期,而周期不会转向。因为这一次不是周期衰退,而是体系塌缩。过去几十年从制造业、供应链、出口、市场溢价组合出的结构已经解体,而新的结构没有替代空间。
这就是日本未来三五年的结局。在外部强变量推动下,一个曾经巨大的工业体系,会以极高速度失血、塌缩,无法止跌。决定权不在它自己手里,而它手里能拿出的,也只剩孤注一掷。在这种情况下,日本内部选择一个极端政客,就是必然选项。至于是输是赢,已经不是它自己决定的,而是结构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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