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10月,北京怀仁堂的灯光直射高顶。宴席刚摆开,一位排长把军帽夹在腋下,双手攥着一只破旧笔记本,忐忑地走向毛主席。“能否为我签个名?”排长低声请求。毛主席笑着挥笔,留下一行遒劲大字。这短短十几秒,被排长珍藏了半个多世纪,却几乎没人知道。排长名叫沈树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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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跳到1997年8月。浙江上虞的民营企业家蒋梦兰抵达平壤参加经贸洽谈,顺便参观国家军事博物馆。大理石大厅中央的英雄群雕中,一尊面容刚毅的铜像让他脚步停住——轮廓、神情,像极了老友沈树根。基座介绍更让他瞠目:志愿军某师八连三排排长,鹫峰阻击英雄,一级战斗英雄沈树根。蒋梦兰赶紧按下快门,拍了好几张底片。

回国后第三天,蒋梦兰揣着照片走进上虞市区一栋老式家属楼。“老沈,你怎么成雕像了?”他把洗出的照片递过去。沈树根推开老花镜,指尖抖了几下,眼眶瞬间湿润,“我也头一回见到。”简短对话,两个人却沉默良久。

再往前追,沈树根出生于1927年11月,诸暨同山镇普通农家。17岁,他加入浙东游击队,枪比肩膀还长。抗战尾声,他已是通信副班长。解放战争打到孟良崮,连队番号换了三次,他职位一升再升,到团司令部作训参谋。那几年他先后参加十余次大战役,身上带着三枚功勋章,却一直把它们和补袜子的针线包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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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春,朝鲜战线拉成了“钉子板”。第五次战役,志愿军179团被点名增援华川。6月22日傍晚,团部命令八连三排:夜间拿下鹫峰,次日坚守。鹫峰922.4高地扼守交通要道,美军陆战一师判断谁控制山头,谁就握住退路。三排只有三十多名战士,强攻无异于自杀,沈树根决定“猫”上去。

大雨来得正是时候,雨声盖过脚步。23日凌晨,三排摸到山巅,没有遇到岗哨。沈树根立刻将7班、8班、9班分置左右翼和机动位。“白毛巾绑袖子,山上乱了好认人。”他交代完毕,把小喇叭挂胸前。天亮前,敌方巡逻队踩上高地,7班率先开火。与此同时,沈树根带三人从背后插入,手榴弹、卡宾枪一通急促点射,第一次偷袭便击溃敌军小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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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到中午,鹫峰成了焦点,美军炮火越来越猛。为了让火线士气不掉,他掏出写好的“轻伤不下火线,功上加功”光荣证,派通讯员冒雨送往8班。8班副班长左臂被弹片划破,仍让子弹上膛继续扳机。证书送到,整个阵地一片叫好,枪声反而更密集。

傍晚,敌军突然从后方渗透。连部电话里一句话:“三排准备机动撤离。”退路已被封死,沈树根命9班掩护,六零炮连续轰击,为8班转移开口子。八连三十余人像剪影般滑下山腰,再攀另一侧,带走全部武器弹药,没有落下一名战士。可敌军很快追上,机枪一排排扫来。山道宽不过两米,树被炮火削短,躲无可躲。沈树根干脆再补上一波排子榴弹,炸碎树干,也炸乱了敌人的队形,硬是将两营兵力阻在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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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突围的路足有八九里,三排人在山脊上边打边走,落队的背炮兵被敌人截住。沈树根掉头杀回,被围的战士听到小喇叭“嘟嘟”声,一颗手榴弹顺声抛出,打出缺口。这样往返冲杀三次,才把人全带回来。36小时鏖战,三排击退敌人十三次进攻,毙伤敌军三百余,自己伤亡4人。北面大部队因此得以安全转移。

战后,总部通令嘉奖:八连三排集体特等功,沈树根特等功,“鹫峰阻击英雄”称号随之而来。年底,他以一级英雄身份回国参加国庆观礼。陈毅元帅把合影递给他,半玩笑半真地说:“小个子本事不小。”其实那张照片,他一直夹在毛主席签名那页后面,从未主动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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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秋,部队轮换回国休整。沈树根报考军事学院,却因多处旧伤被劝转业。1979年,他调上虞财贸办公室,职务不高,工资也普通,上班依旧背那只油乎乎的军挎。谁也没想到,办公室里那位说话轻声细气的副主任,是当年和美军陆战一师硬碰硬的战斗英雄。

离休后,他常被企业家、老部下邀去当顾问。每次开口都是同一句,“我不要车马费,但公司能不能帮些困难老党员?”不到两年,他拉来三百多万元捐款,成立救助基金。许岙战斗纪念馆缺资金,他又四处游说,再筹四十万元。自己拿的退休金却只够日常开销。

1997年那场“对质”,其实只是朋友间的好奇。蒋梦兰问:“铜像都立了,为什么以前一句不提?”沈树根轻描淡写,“仗是集体打的,留名就够了,没必要再宣传。”他把照片收好,却依旧按原计划去乡下调研老党员生活,像什么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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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2月28日,沈树根因病医治无效去世,享年83岁。遗物不多:一条洗得发白的围巾,一只小喇叭,一本封面起毛的笔记本。笔记本第一页,仍是那行遒劲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