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1月20日的清晨,汉口火车站雾气浓得像一层灰纱,一列自北京南下的绿皮车缓缓进站,这趟车里坐着久未露面的王平。车门尚未完全打开,他便拎着一个褪色帆布包,下意识把帽檐压得更低。王平知道,自己只是中途换车,无意惊动任何人,可计划很快被老战友杨得志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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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得志那天正在武昌总参接见抗洪部队代表,秘书忽然塞进一张小纸条:王平上午经停武汉。杨得志瞥一眼就按捺不住,“他要是敢不来军区,叫警卫把人给我绑过来!”一句半带玩笑的话,却让在场警卫员当真紧张地去备车。

杨、王两人结下深厚情谊得追溯到1947年的清风店。那场战役里,王平奉命率地方部队阻击罗历戎第三军,给杨得志争取了48小时,使主力赶到战场形成合围。战后,两人喝了一碗小米粥,没言没语,却各自记了一辈子。杨得志后来常说:“那碗粥里有命。”

进入六十年代末的特殊年份,王平的履历被反复审查,先是被要求“靠边”,后又接受“监管”,落脚南京军区第三招待所11号楼。与外界几乎隔绝的日子里,他翻来覆去读的只有两本旧书和一份过期报纸。直到1972年底,根据周恩来的指示,落实老干部政策才真正动起来,王平的管制逐步放松,但仍限制离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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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冬,他获准去北京咨询自身问题。那段日子正值十大,所有领导事务繁杂。叶剑英让他去找李德生,李德生先忙得见不了面,拖到会议闭幕才接待。李德生一句“先恢复组织生活”,让王平看到了缝隙。邓小平同他谈话时笑道:“想干活不犯法。”寥寥数语,却是一颗定心丸。

半年后,事情依旧卡在原地。王平无奈返程,选择的路线是北京经武汉转南京。车到武昌,他本想趁停靠十几分钟换乘,不料军区作训科的吉普已在站台等候。警卫小跑过来行军礼:“司令员让您务必移步军区。”王平摇手:“别闹了,我不想添麻烦。”话音未落,杨得志拎着一只热腾腾的保温桶出现,开口就是一句带地方口音的埋怨:“王老弟,过门不入,咋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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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平只好随车去了军区机关。途中,杨得志半开玩笑:“要是不把你请去吃碗热干面,对不起那年清风店。”两位老将军落座,筷子还没动,杨得志先问:“你的事儿走到哪步?”王平如实相告,仍无最终结论。杨得志立刻给北京拨了电话,通话完放下话筒,只说一句:“总政那边会再加把劲。”

当天夜里,王平被安排住军区宾馆简易套间。临别前,杨得志拍着他的肩膀:“别急,形势正往好里转,等通知。”王平点头,却坚持次日一早继续行程。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在那时仍敏感,不愿给武汉军区徒增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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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春,总政秘书处传真至南京——王平列席四届人大。会期结束,他被任命为炮兵政委。第一次在炮兵机关会上发言,他显得生疏,几句便咳嗽连连。会后有人嘀咕:“是不是身体跟不上?”王平听见了,暗地里摘录技术资料,连着几周翻阅到深夜。再开大会,他脱稿谈炮兵战术配系和技术革新,语速沉稳,底下嘀咕声消散。

就在这时,邓小平、叶剑英研究决定调整武汉军区领导班子,王平榜上有名。命令一下,他先想到的竟是杨得志:“老杨身体还顶得住不?”临赴任前,叶剑英叮嘱:“武汉形势复杂,部队整顿务必压得住。”王平只回答两个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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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初,他抵达武昌,却得知杨得志因前列腺炎转入北京治疗,原政委王六生调往工程兵,副司令张震亦调总后。这意味着王平需要立刻挑起担子。庆幸的是原国家体委主任王猛此时到位,兼任副政委。两人分工,王猛抓思想,王平抓条令,一套组合拳下去,军区训练秩序逐步恢复。

1976年,军委下发加强作战准备指示,武汉军区被列为重点方向。王平抓动员会时语气硬朗:“大堤口子不能开,战备松不得。”部队夜训灯火连绵,江面巡逻艇马达声此起彼伏。那年夏天汉江洪峰来势汹汹,某师官兵24小时在大堤抢险,王平衣衫尽湿蹲在现场,简单一句“继续”,连喝水都顾不上。

到1977年春,杨得志病愈返汉。重逢的当晚,两位老兵默契地没有寒暄,先拿红蓝铅笔圈改作战计划。图纸收拢后,杨得志笑骂:“当年要不把你‘绑’来,今天可没人替我扛这摊子。”王平笑而不答,只提议去江边吹风,两人便并肩走出作战室,背影被微黄的路灯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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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王平调任福州军区政委,再次起程时,武汉站台人头攒动。杨得志没说客套,只把一个保温桶塞进车窗,那是早已准备好的热干面。警笛拉响,车厢缓缓移动,杨得志的帽檐压得很低,却还是能看见他嘴角微微上扬。